“大人用過午膳了么?小的吩咐廚房,備點解膩的甜湯。”
“不用。”耿照見他一派自然,禁不住有些放松起來,緊繃的臉部線條略顯張弛,笑問:“家里都好么?”
“都好,都好。”回顧弦子道:“弦子姑娘的閨房也整理好啦,是夫人親自吩咐的。”
耿照奇道:“夫人知道她今兒會回來么?”李綏笑道:“夫人前兩天回來,便交代了小人,這幾日小人天天著人打掃一回,就等著姑娘。”耿照心中苦笑:“以她聰慧,早料到有此一著。”
未至后進,已聽得鶯鶯燕燕一片紛擾,中庭里幾名怒氣騰騰的潛行都少女圍成圈子,旁邊的廂房門扇大開,從人不住從里頭搬出卷冊文書,又流水價的抬入繡墩妝奩,一邊小心翼翼地躲著少女們,免被波及,場面既詭異又好笑。
領著潛行都諸女的,正是早一步回來的綺鴛,她遠遠見得耿照,再按捺不住,轉過勢頭,揚聲怒道:“喂!這是怎么回事?這會兒,屋里都沒地方讓咱們落腳了么?你好大的官威啊!”身畔眾姝看清來的是誰,差點沒嚇暈過去。誰……誰讓她這么同盟主說話的?
與綺鴛僵持的那人“哈”的一聲,纖指一比,蔥芯兒似的幼嫩指尖對正綺鴛鼻子,咄咄冷笑:“好啊,你對盟主這般出言不遜,還說我冤枉了你?這屋子是盟主日常起居之處,不讓低三下四之人走動,別說沒給檐頭避雨,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清脆動聽,與尖刻內容有著強烈反差,不是郁小娥是誰?
她換了一襲粉藕色衫子,絳色纏腰紅繡鞋,衣著較在冷爐谷時保守許多,瞧著也有幾分小家碧玉的模樣,益發顯得青春洋溢,嬌嫩可喜;不變的是那眉梢唇際的譏嘲冷峭,非但未見收斂,怕還張揚了些。
諸女一見盟主駕到,便要炸鍋,豈料綺鴛出言不遜,胸中一口惡氣透背而出,全成了冷汗,一時無語,倒是郁小娥裝模作樣地斂衽施禮,把一聲“盟主好”說得婉轉可人,若非明媚的眼角泄露一絲得色,怎么看都像她給人欺負了,而非欺負人的那一個。
耿照不用問也知是怎么回事,回顧李綏:“這兒誰說了算?”
李綏陪笑道:“回大人,這幾日都是郁姑娘在打點,小的們承惠甚多。”那就是沒少吃排頭的意思了。
耿照本以為有宅里寶寶錦兒坐鎮,諒郁小娥變不出什么花樣,誰知還是小瞧了她興風作浪的本領。
自來到朱雀大宅,郁小娥便以盟主親信自居,儼然是宅里的大總管,安排了胡彥之、翠明端等人的居處仍嫌不過癮,更改擺設、插手廚灶、采買記帳……軟磨硬泡地都玩轉了一遍,又把主意動到潛行都的頭上。
先前符赤錦掌朱雀大宅,對潛行都十分禮遇,隨人員進駐,供她們使用的廂房院落亦次第增加,毫不吝惜。畢竟情報是耿照身居要職的根本,斷了靈便的耳目,縱有絕頂的武藝也難有大用。
耿照失蹤后,潛行都全力搜尋,符赤錦雖傷心欲絕,倒是一點不眛,命李綏支應少女們的食宿用度,讓她們有獨間廂房可睡,養足精神才能找人,大半座府邸遂成潛行都的補給基地,發揮極大的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