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雷門鶴吐出字音,雙目猶瞠,卻不敢相信自己倚為臂助的三名義兄弟,竟于眨眼間盡數落敗,而他對耿照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一點概念也沒有。
方才還擔心他們殺了耿染,從此惹上鎮東將軍,現在則轉著念頭找理由,好讓耿照不出手殺自己。
“戰虎”戈卓、“山無虎”猱猿逃出南陵后各有奇遇,武功已不同既往;那始終隱于后堂的青袍瘦漢“暴虎”極衡,更得高人指點,隱有一流高手的架勢,若能發揮作用,便毋須花費重金,聘請雷景玄出手——
可惜雷門鶴的如意算盤,到這兒算是完了。
繼蓮臺三戰之后,眼前這名少年,再次讓雷門鶴認清了自己的愚妄狹隘。
明明眼前形勢極壞,他卻有種想笑的沖動,直到耿照扶正了掀倒的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一旁染紅霞雖露出狐疑之色,最終還是依樣畫葫蘆,安靜地坐回原位。
“我說了,今兒我不是來打架,是來同四太保談事情的。”耿照正色道:
“在我看來,比起什么反賊之類的陳年耳語,赤煉堂之危,是旦夕且死、其巢將覆的程度,四太保實不該將寶貴的救命時間,浪費于拳掌爭勝之處。四太保若想好好談一談,我人還在這兒。”
雷門鶴不由得遲疑起來。
耿照是慕容柔的人,他的立場便是鎮東將軍的立場,今日若非為“十五飛虎”而來,代表慕容默許了他雷門鶴繼續執掌赤煉堂,替鎮東將軍府效力。
這種事情,拖下水的人身份越高、權力越大,自己便越安全。試想,若連鎮東將軍本人,都用得昔日惡名昭彰的“十五飛虎”,往后東海境內,還怕有人重提舊事,欲除“首謀韋逆”么?多年來,令雷門鶴食不知味、睡難安枕的心腹大患,居然就這么露出了一絲曙光,照得明路。
他將少年的成竹在胸全看在眼里,見戈卓隨手丟棄半截殘竿,猱猿也恢復原先淡漠近乎呆滯的神情,深知二人皆是亡命之徒,心中止有生死,而無勝負,若有必要,他們能同壓倒性的強大對手纏斗到最后,既不吃軟,也不吃硬,忙豎起右掌,沉聲道:
“我同典衛大人聊聊,你們都先下去罷。”
戈卓斜睨著舊日兄弟,一副“你確定么”的輕佻眼神,見老四面色如凝,一步也不退讓,知他已有計較,這才冷哼道:“隨你高興。”趿著木屐轉身行出,聲音一揚:
“老八!沒死便滾出來罷,你要龜縮到什么時候?人家喊撤啦。”正欲跨過高檻,忽又停步,回頭問:“少年,你方才使的是刀法,還是懾魂大法一類的心識之術?”
“八爺接了我一刀,自是刀法。”耿照正色道:
“牽制兩位前輩的,卻是前輩自身的心魔。我不知是什么。”
“喔?既然說破了,下回再打,不怕沒用么?”戈卓冷笑。
“前輩知是什么,可見心魔常在。此際再打,只怕還是一樣。”
戈卓默然良久,直到猱猿走過身畔,才回過神來,冷冷哼笑,趿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