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因果沒錯,但因果不是這么解的。”
老人淡淡一笑,哪看得出半點顢頇模樣?直是判若兩人。
“世上所有的事,都不能獨立存在,彼因為此果,此果又生他因,但也僅此而已,無謂欠還。這傘將我引回姑娘處,蓋因對姑娘而言,價值不菲,姑娘不肯放棄罷了,落入比較傘與踢踹的價值、傘與救人一命的價值,衍出輕重、借還等妄義,不免陷于窠臼。老朽尋找那人,也是一樣的。”
耿照苦笑:“只可惜晚輩不知前輩所指,究竟何人,‘那人’二字,倒比因果難懂多了。”
刁研空一拍腦袋。“瞧我,老毛病又犯啦,座師讓我小心‘分別我執’,老朽迄今尚不能勘破。且從頭說罷:
“我受座師之命,下山尋七水塵,畢竟百多年來,此人最有可能是那人。我文殊師利院傾八院秘庫所藏,編成一部圖冊,詳列七水塵多年來的行跡、事跡、可疑人選等;我本應按圖索驥,無奈與你打惡人時,被惡人毀去內頁,線索全斷。
“不過小兄弟身負鬼手奇功,我料與七水塵有關,然江邊一別,音信全無,本以為線索又斷,不意今日復見,又遇那通曉鬼手的新惡人,豈料旋被衙差鎖走,看來也問不上了。”
“等……等一下!文殊師利院……是哪里的叢林寶剎?”其實他想問的是“八院”,只是一霎間掠過的念頭太過驚人,沒能說出口。
“是老朽的師門,日蓮八葉院之一的文殊師利院。怎地我沒說過么?”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頭,抓下陳舊的白棉布帽,露出光頭上的戒疤,合什頂禮:“座師說法名俗名,皆不隨身,讓我仍用本來姓字,列入‘空’字輩。阿彌陀佛!小兄弟,老朽這廂有禮了。”
“前、前輩便是……八葉使者?”
“有這樣的說法么?”刁研空微露狐疑,皺眉道:“本次下山除了我以外,天音雷鼓院那廂也遣了一位渡入紅塵,此外更無其他。要說使者的話……應該也算是罷?”
耿照震愕之余,驀地靈光一閃。
“前輩適才說,八葉院尋找七水塵,蓋以為七水塵最有可能是‘那人’……卻不知此處指的是誰?”要是他沒聽錯的話,另一位來自天音雷鼓院的八葉使者,認為自己便是“那人”——弄不清這兩字的真實意涵,耿照怕睡不安枕,憂心自己成為日蓮八葉院的目標,“享受”與天觀七水塵同一等級的恐怖針對。
刁研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仿佛“那人”于他太過理所當然,從沒想過還須解釋似的,溫言笑道:
“這么多年來,八院的座師們始終懷疑,七水塵便是日蓮八葉院等待千年的輪回真主、大日如來的化身,將統領我等、再建佛國的至上佛子,即是此世的三乘法王。
“直到適才,老朽方頓悟:七水塵是七水塵,卻不必是三乘法王,執著于此,實背離了迎法王的目標。這是我等一味狂信的結果,慚愧的是,并不是眾人皆如此盲目,如另一位渡入紅塵的本山使者,業已提出心目中的人選,自非渺無音訊的七水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