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殷橫野身形微晃、倏忽出手,談大人如遭蜂螫,一把跳起,身子趕在思緒之前,飛也似地掠進長廊。
“那……那是殺人的身法!”
未至廊底,驀聽轟隆巨響,老臺丞的輪車車頭爆碎,阻住了快逾閃電的撲擊。
談劍笏一看便知絕非意外,而是某種威力極強的機弩,不及細想老臺丞何以裝設這等奪命機關,激塵中復見殷橫野出手,暴雨般的暗器未能傷他分毫,而眼前無論他或蕭老臺丞,決計攔不下避不了——
然后就看見了那團皂泡似的妖異虹光,以及將偷襲者卷入其中、宛若活物的大團灰云。
“……臺丞!”灰翳里透著難以言喻的危機感,多瞧一眼都覺五內翻涌,談劍笏本能停下腳步,焦急大喊。身后一把陰惻惻的嗓音嗤笑:“……仆街就乖乖吃屎了,扮什么高深?”
天井之中,一名小個子手掌按地,渾身真氣流轉,發飛衣揚;雖著仆役短褐,切齒咬牙的蒼白面上卻掛著一抹邪異詭笑,竟是那名趕車的小廝!
談劍笏定睛瞧去,才發現他非沖齡童子,其實生得十分俊俏,只是天生一副娃娃臉,扮作僮兒,巧妙掩住喉節,居然教他給瞞了過去。
此際再無掩飾之必要,那人仿佛詭計得逞,除意氣昂揚,面上更揉合了桀驁不馴、憤世嫉俗、雞腸小肚、赤裸裸的譏諷嘲笑,以及各種難以形容、偏偏又非常具象的壞心眼;明明是全場最像歹人的一個,好看的壞笑卻攫人目光,有種天真而坦率的邪氣。
少年單掌接地,氣勁迸出,底蘊異常深厚,足堪躋身年輕一代的頂尖。談劍笏一凝眸,赫見他掌底隱泛虹光,符箓般的怪異圖文乍現倏隱,脈動與虹膜灰翳若合符節,靈光一閃:
“這是……奇門遁甲!是他……操使陣法困住了殷夫子?”
天井中的灰衣少年正全力發動大陣,仗著內息渾厚,猶有余裕開口,冷笑著瞥他一眼,一副“瞧你個棒槌”的高傲冷艷,提氣道:“宮……”潑喇一響,兩幅字畫撥開,南宮損自前堂拾級而下,走入天井,鏘啷龍吟聲中,擎出腰間長劍,朝少年走去。
灰衣少年滿臉不屑,低啐一口:“兀那走狗!”抬起下巴朝談劍笏一撇,繼續冷艷:“宮棋——”
談劍笏兀自一臉茫然,南宮損忽提起長劍,靴尖交錯,雪白的袍袖衣袂逆風獵獵,青鋼劍尖如流星橫空,卷向少年背心!
談劍笏這才省悟:“他一動,陣法便不攻自破!”卻已救之不及。
南宮損不以武功名世,雖有月旦盛譽,罕聽他人品論其武學造詣。這直標少年的一劍摒除花巧,于飛步間蓄勁,最后一腳踏地爆發,身劍相合,連人帶劍飛越一丈有余,快到談劍笏來不及出手。
電光石火間,少年撐地旋扭,瘦小的身軀倒立一轉,側身讓過,終究是避得太險,劍尖自脅側劃至背脊,衣綻血迸,刃帶殘紅。南宮損急止身形,卻不及回劍搶攻,少年兩條瘦腿猛然旋至,勢若長鞭勁追實劍,南宮損被鞋尖銳風劃破衣襟,抽身急退。
談劍笏總算反應過來,急急躍入場中,呼的一掌中宮直進,南宮損頓覺焦風撲面,竟被掌勁壓得吸不到一絲空氣,心驚:“好厲害的‘熔兵手’!”未敢將兵刃送到他手里,順勢退到了內堂階前,背對奇陣,橫劍當胸,左手逕伸腰后。
談劍笏這才發現他腰后多了柄單刀,入谷時并未見得,顯是藏于前堂隱密處,再無疑義,大聲斥喝:
“南宮谷主!緣何與殷夫子合謀,欲害臺丞性命?”南宮損面冷如鐵,并未答腔,無慚無懼,竟是瞧不出半點心思。
談劍笏還欲追問,身后少年緩過氣來,一腳踹他臀后,暴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