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腦子讓門給夾到了么?他要殺了我,誰來困住里頭那個武功奇高的王八蛋!”談劍笏狼狽躲開,回見他怒容滿面,身側披血,手掌始終未離地面,內堂里的虹光流翳似無異狀,依舊穩穩裹著殷橫野,慚愧之余,又不禁有些佩服:
“維持奇門陣法,料想耗力甚鉅,他若撤了手掌,以自保為先,南宮損決計傷不了他。”臨敵難行大禮,微一頷首,肅容正色道:“少俠義助,容后再謝。敢問大名,是哪位高人門下?”
“宮棋布局不依經,黑白分明子數停,巡拾玉梭天漢曉,猶殘織女兩三星!”
少年提氣吟罷,仰天大笑,一撣血衣,邪氣張揚,看起來實在比白衣如雪、一臉正氣的南宮損更像黑道些。講的話也是。
“……里頭的王八蛋聽好了,本大爺行不改名坐不更姓,乃龍庭山風云峽,人稱‘天機暗覆’聶雨色是也。你仆在街邊多寫幾遍,下世人莫要忘啦,對子狗!”
◇◇◇
七叔心頭微動,睜開灰濁的翳目。
拄著斧刃的崔滟月,動靜卻比老人大得多,猛地起身,才發現不知感應何來,回頭露出一絲茫然之色:“……長者?”五官深如巖刻的黝黑俊臉不知怎的,看來有種孩童似的天真稚拙。
他一身內力非來自苦修,而是火元之精劇烈改變了經脈筋骨,藉由寶珠火勁,模擬出修練內功多年的效果——七叔不解其中道理,古紀武學似乎都走這般突兀偏鋒,無法以現存的理論解釋。
缺了循序漸進的積累,此刻青年所面對的,是一個倏忽而來的新世界,與他二十多年來所知所學全然不同,不但難以駕馭,相對也更加危險。
崔滟月具備內家高手所獨有的神妙靈覺,然而畢竟是外來之物,他還無法分辨危機感與心領神會、是感官抑或意象的差別。
他所察覺的,可能是同處一室的七叔瞬息間的心緒波動,也可能是致使老人心神不寧的根本來源。七叔擺擺手權作安撫,走到門邊揭開黑布,眺望崖下沉沙谷的最深處。
蕭諫紙未發火號。也許會面比想像中順利,說不定已經結束了——
直到老人瞥見那抹逸出檐底的、一現而隱的奇異虹光。
(……陣法發動!)
這是最糟的事態。蕭諫紙連示警的火號都不及放出,敵人已動上了手。但無論動手的是誰,我方尚未全潰,否則該連耿照安排的第二道防線也失去作用才是。
老人的恍惚僅只一瞬,身后便傳來崔滟月透著慌張的低喝:“長者!”
庵堂底部左側的黑布上,浮露出線條粗獷古樸的獸形輪廓,吻凸口闊、鼻翼朝天,卻是一張猿形面具。覆面之人體格粗壯,一身黑衣勁裝,像是從堂底深處的暗部緩緩升起,宛若幽魂,但這不過是巧妙利用了黑布與庵堂格局的障眼法,來人實際上是從黑布與梁柱的縫隙間鉆出來的,既非無明之物,更不是從地獄爬回來的惡鬼。
——巫峽猿。
七叔的心沉到了底。
若“權輿”看穿蕭諫紙的局,姑射假集會的調虎離山計自然不起作用,但巫峽猿能知道這里,代表計畫泄漏的層面更廣,可能連耿照那廂也被對手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