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法耗損極大,效益寡少,唯一的優點也就只有“無從鎖起”了。如河道或可截流,但滲入土中的水氣卻難中絕。當河水蒸騰成漫天云海,誰可凝鎖,又拿什么來鎖?
這完全是針對“凝功鎖脈”鉆研而出的功法,假三才五峰之人為敵,最初的靈感雖是《云霄吟》,《云霄吟》卻沒有這等威力。只聽蕭諫紙冷冷一哼,切齒森然道:
“……豎子,這是我自創的《云海蒼茫訣》,今日定教你完納劫數!”八表游龍的起手劍路“一龍沉荒起秋水”使盡,長劍圈轉,抖散青光,劍刃于凝功之中擦出星火,卷起兩道熾亮龍騰,上下交攻,火花間迸出嗡嗡低吟,逕取殷橫野!
“接下來是‘雙龍欻飆鳴天鐘’么?來得好!”
殷橫野殘影一凝,肩頸閃動,俯仰于劍芒間,說是閃躲劍招,更像避開劍刃所生震音;雙足雖未離原處,卻是首次以實體應對,而非“分光化影”的殘像。
談劍笏于鏖戰間仍不忘關心,暗自凜起:“莫非……那劍刃所生之震響,會影響‘分光化影’的身法?”察覺原本在內堂的鎖限范圍內,聲音傳遞異常遲鈍,像隔著厚厚水簾,此際劍鳴卻異常清晰,若非懸浮諸物未動,談大人差點以為凝術已解。
這“雙龍欻飆鳴天鐘”大開大闔,氣象萬千,憑空斬出的龍形火光淡去緩慢,轉瞬繞著殷橫野周身纏成了一團,宛若熾紅荊棘,在被劍鳴震散之前,又留下新的軌跡……
青衫老者繞著荊棘砍削擊刺,步罡踏斗、襟袂飄飄,說不出的肅穆端雅,雖不及先一路劍快,卻有著神人般的氣勢,令人心生仰望。談劍笏略一分神,幾乎被南宮損偷襲得手。
惡招臨門,殷橫野首當其沖,絲毫不以為意,捋須笑道:“再加套高冠鶴氅,都能跳《泰山府君召》啦。也好,扛著‘天下明宗’招牌,連雙龍之劍亦不能御,未免太辱前賢。卻不知仲驤玉那無用殺材,能御幾龍?”
蕭諫紙明知是激將,聽他辱及恩師,仍不禁狂怒:
“……你也配問!”唰唰數式連環,將整套“雙龍欻飆鳴天鐘”使盡,劍式再變,劍氣如環交疊而出,后式破開前式,一招未盡,后招又至;目中無敵,招招自爭如龍纏斗,戰至鱗殘甲碎、諸物皆傷,正是游龍劍第三路“三龍紛斗駭奔鯨”!
談劍笏力扛崔、南宮二人聯手,險象環生,有一小段時間顧不上內堂;好不容易逼退兩人,赫見堂里有三名蕭諫紙圍著殷橫野,每人各出三臂分持三劍,擊刺的颼颼風聲不絕于耳,每一劍拜凝功鎖脈之賜,在空氣中留下白煙似的清晰痕跡,如萬箭攢刺,密密麻麻穿插于合圍的中心部位。
談大人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將年近七旬的老臺丞列入“天下第一快劍”的候選名單,還極有可能掄元……即使如此,隱圣依舊毫發無傷,這點又更令人絕望。
他對劍法所知有限,隱隱覺得臺丞有此造詣,似不應浪擲氣力,如示演一般,把整套劍法從頭使到尾,然后才換過另一套。
目前已使的三路游龍劍中,“雙龍欻飆鳴天鐘”的震音能克制分光化影,“三龍紛斗駭奔鯨”是快到留下殘影的快劍;首路“一龍沉荒起秋水”雖無花巧,這種堂堂之陣的正攻路數非常適合一槌定音,宜采后兩路尋隙,令敵人疲于奔命,再以一龍沉荒之劍決勝——
這樣的策略足以擺平絕大多數的強敵,可惜并不包括三才五峰。
但無論如何,總比在如此劣勢之下還虛耗體力,來得更穩妥些。
從名目推想,《八表游龍劍》應是八門劍法的總稱,前三套已是上乘劍法,其余只消段數相近,奇正相生,靈活運用,未始不能克建殊功,給殷橫野一點顏色瞧瞧。
卻聽殷橫野笑道:“你這般自暴自棄,是把這百品堂錯當生沫港的登龍臺,用你此生終戰,向泉下恩師證明,他并未傳錯衣缽,將‘天下明宗’授予一名不長進的劣徒么?蕭諫紙啊蕭諫紙,可惜仲驤玉自己,就是僭位盜名的頑愚之輩,你這一脈從一開始便歪了,何以成棟梁?”
蕭諫紙眸光如電,啞聲厲斥:“……住口!”倍力加催,一百零八式的三龍紛斗之劍轉眼使盡,殷橫野身形一晃,密密麻麻的劍痕當中忽不見人,下一霎眼,老儒生微佝的身影已凝于蕭諫紙背后。
蕭諫紙霍然轉身,揮劍如長鞭,劍氣飛甩似浪,擊中尚未完全凝聚的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