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雪乘勢繞了個圈,看似欲蕩至牙床前,冷不防松開劍柄,靈蛇般欺入耿照臂圍,撮起粉拳連消帶打,彈子拳、剜目鉤、三指鷹爪,頃刻數變,無一不以傷人為要,狠絕快絕,險象環生。
饒以耿照內力深湛,兼有薜荔鬼手等奇功,也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有幾下是仗著皮粗肉厚、真氣護體硬吃下來,納罕:“……此非‘小閣藏春手’!水月門下,豈有這等陰狠路數?”益發印證心中猜測。
銀雪比他更慌,世間怎能有戳上眼皮,卻插之不入的眼目要害?這人的皮……未免也太厚了!心慌則亂,一味搶攻的路數無以為繼,被覷了個破綻,鑄鐵似的臂膀無聲無息穿破防御圈子,箍住小腰一把摟近!
少女嬌軀飛移,兩人間的空氣被急遽壓縮,如此已教人難以吞息;隨即胸脯重重撞上男兒胸膛,直與掄墻無異,肺里的空氣被一股腦兒擠出,眼前倏白,停得片刻,撞擊硬物的激痛才蜂擁而出,她連叫都叫不出,眼角迸淚,便欲昏厥。
耿照要的正是這個效果。
壓迫胸膈使人暈厥,須得貼身交纏才能使出,既傷體面又違武德,非東洲武道所取——他在三奇谷佛教武典中見過類似的圖繪,看不懂邊上的蚯蚓文字,拿與紅兒琢磨,當時染紅霞就是這么說的。
少年不欲與愛侶爭辯,只怕也吵不贏,但這野孩打跤似的潑皮招數,他卻不是頭一回使——當夜在棲鳳館內,就曾倚之對付持劍的金釧,將她繞了個暈頭轉向,摔與任宜紫一處;今日用于妹妹銀雪身上,依舊是一擊奏功。以臨敵經驗論,只能說姊妹倆一般的直腸直肚,簡直不能更老實了。
一招得手,臂間所箍又軟又綿,柔若無骨,哪里是少女結實的胴體?直如一團春水所化。若非銀雪“呀”的一聲叫出聲,吐息濕熱,確是有血有肉的活人,還以為中了什么移花接木之術,抱得一只溫香軟枕。
(雙胞胎不都是一模一樣么?抱起來……怎能如此不同!)
人皮面具、喬裝改扮……各種光怪陸離的念頭紛至沓來,視線游移之間,乍看兩張小臉似一模印就,然而并排細較,仍能分出瘦的是金釧,腴的是銀雪,只是差異極其微妙,穿上同款衣裙,拉遠距離一瞧,簡直難以辨別。正欲一指一個、先點倒了再說,忽聽任宜紫喊道:
“蠢丫頭……‘留情血吻嚙空魂’,快!”
銀雪不假思索,抿著小嘴一嚅,居然張口朝耿照的頸側咬落!
外物侵襲,護體的碧火真氣相應而動,立時震破銀雪的嘴角。
耿照一凜:“……不好,莫傷著了她!”忙收斂功體。
輕細的刺痛感傳來,比蚊子叮強不了多少。兩人身子相貼,耿照本能昂頸,免與少女纏抵,誰知竟難以轉動,四肢百骸仿佛斷線一般,次第脫離了心識宰制,靜如身外死物,更不稍動,卻也未癱軟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