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松散的間接操縱不但易增變數,也可解釋梁度離擒獲胤野后,為何沒有立即通報同盟的六大派,或拷問妖刀之秘——前者是因為他訂約的對象,本就不是向來鄙視驚鴻堡梁氏的六大派,而是殷賊,提議和附議的五派反而是被操縱的棋子;更有甚者,“名列正道七大派”正是殷賊許諾梁度離的報償也未可知。
而后者的答案就更簡單了。梁度離還不夠格知道有妖刀武學一事,他不過是看門狗而已,不明白胤野真正的價值,遠超過她的罕世美貌以及魔性般的誘人胴體。
這鬼使神差一般的誤差,讓胤野與背后的陰謀家失之交臂,否則她們早該在驚鴻堡幽暗的地牢里便已見面,也就沒有今天的“任夫人”了。
耿照讓自己集中精神在推敲上,是為了避免去想胤野所受的凌辱,胤野仿佛洞穿他的心思,連片刻的余裕也不給,悠然續道:“你知道痛苦是會麻木的,但疼痛不會。人的身體遠比你想的更脆弱——讓我明白這個道理的不是梁度離,而是他的妻子梁午茉。”
梁午茉出身南陵,乃轅厲山始鳩海的毒脈嫡傳,以美貌辣手聞名江湖,一身駭人毒功來自轅厲山奇書《舐紅譜》。此書記載了各種以血行之的奇術,舉凡異體換血、竭血留息、以血治病、以血下毒……無所不包,妖異處已近巫覡,直是匪夷所思,在南陵諸封國間享有大名,能止小兒夜啼。
她少女出道,在南方殺了很多人,贏得“停釵蝶血”的外號,惹來諸鳳殿的游俠注目。梁午茉只好逃出南陵,一路北上,后嫁與梁度離為妻,冠上夫姓,從此深居簡出,才緩過了游俠的盯迫。
梁度離標榜自身不同流俗,刻意娶女魔頭為妻,以為特立獨行,一方面也是因為梁午茉年輕貌美,夫妻倆甚是相得,著實有過幾年恩愛時光,但任他耕耘甚勤,梁午茉始終懷不上子息,隨青春消逝,兩人間漸生齟齬,在胤野來之前便是如此。
但女子的嫉妒里并無理性,沒什么道理可講。
梁午茉可以《舐紅譜》毒死丈夫相好的青樓姘頭、染指的堡中俏婢,但即使刁悍如她,也明白胤野與這些女子不同,弄死她的后果自己很可能承擔不起。這益發助長了她對胤野的恨。
“她對我的折磨,全是背著丈夫所為,幾乎沒留下什么痕跡,迄今一想起我身子仍會不自禁地發抖,怎么也停不了。”
胤野舉起玉掌,果然微帶透明的指尖簌簌輕顫。她怪有趣的端詳著,忍不住笑起來,露出一絲懷緬。“你知道針尖刺進乳頭里有多痛么?刺入花唇、陰蒂的痛楚又是另一個境界。但這都比不上《舐紅譜》凝血成針,一根一根順著血流刺進玉宮里的痛……”
耿照聽著,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她不怪丈夫奸淫我,對她來說,我才是那個奪了丈夫之愛、奪去堡中諸人注目的賤貨狐貍精。她孤身一人在這個陰冷的石堡里,無依無靠,除了殺人手段,僅有的驕傲全來自美貌,以及丈夫為了自我標榜而選擇她的‘魔女’身份。”胤野搖頭微笑,不無感慨:
“但她美貌不及我,在‘傾天狐’之前,誰還能自稱魔女?她被剝奪的一切,突然有了罪魁禍首。”
慘無人道的折磨并不能滿足梁午茉,她希望已飽受那些莽漢奸淫凌辱的胤野更加悲慘,一個天外飛來的惡念在少婦心底迅速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