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微咬了咬牙,忍住撇過頭去的沖動。他不忍再聽,卻不能示弱。
胤野像在炫耀無人敢直視的恐怖傷口一般,細數著受過的可怕凌辱。
梁度離能躋身正道,此前自未傳過什么劣跡,雖說正道不缺鹿別駕、鹿彥清父子這等敗類,表面工夫仍有講究,梁度離的為人便稱不上君子,起碼還算正派。只能說一旦開了頭,人的道德崩壞之速遠超乎想像。
胤野絕頂的容貌與胴體,令梁度離為之瘋狂。
然而女子再美,終究是凡胎肉身,日夜蹂躪,總有膩煩的時候。漸漸的,梁度離從渴望征服她的肉體心志,到粉碎希望和尊嚴,最終連這也索然無味時,便將她當作一件稀奇的收藏,先讓手下都嘗過甜頭,再拿來籠絡外頭的江湖朋友。
“那時,支持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弄清楚來的是什么人,然后讓自己記住每個名字。”胤野笑起來。“……你以為我會說‘孩子’,對不?我沒有這么多母愛。況且,為不在崩潰時吐露鏗兒鐔兒的行蹤,我一直告訴自己他們已死了,死在逃難中途。我當時全信了這個說法。相信我,背誦仇人姓字,比你想像的更能維持心性不潰。”
梁度離顯然未將捕獲胤野一事昭告天下,因為來的“正道要人”,俱是隱藏甚深的左道,在東海黑白兩道中根本不見名號。連籠絡的對象都冷僻至此,盡顯梁度離在道上人脈的蒼白與貧弱。
耿照的判斷與胤野相若。
以老胡那牛鼻子師傅的為人,若聞風聲,絕不會坐視摯友遺孀受辱,魏無音前輩磊落豪俠,更不可能袖手放任,可知天門、奇宮兩派應不知情。這卻又衍生出另一個問題來:梁度離若真要邀功,藏起胤野,委實太不聰明;要說他被美色所迷,又或打算背著其余六派拷掠出妖刀武學之秘,找江湖左道同享胤野一節,未免又蠢得令人不解。
女郎觀察著他的沉吟,再度露出贊許之色,指尖在膝腿間的烏亮細綢上輕輕打轉,微笑道:“他折磨我、奸淫我時,總不停問著問題,有時約莫是想迫出些有價值的線報,有時只是在發泄他的自卑與無力……但他從沒問過妖刀之事,遑論妖刀武學。
“我料他并不知情,只是個被人利用的牢頭獄卒罷了。當初舉薦驚鴻堡接替輕羽閣、列名七大門派,并去函邀請梁度離與會的是顧挽松,附議者有杜妝憐、雷萬凜,觀海天門的掌教、人稱‘云盡天君’的魚同休魚老道,還有指劍奇宮的代表,一名喚作應風色的少年,據信是出自風云峽一系。只有青鋒照的邵咸尊一人反對。
“這份提議與附議的清單,最有趣之處在于:除了杜妝憐與雷萬凜龜縮多年,隱遁不出,同失蹤沒兩樣,另外三人俱不在人世,無法問出是誰讓他們支持驚鴻堡梁氏,又用什么換了這份協議。”
——毫無疑問的是殷橫野。
耿照很想這么說,可惜索遍枯腸,也想不出能連起殷賊和梁度離的證據。
殷橫野守著“不使一人”的誓言,他利用梁度離的手法,很可能與利用祭血魔君、聶冥途如出一轍,透過某種暗示,讓他們自發性地行動,結果與其利益一致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