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罔上這碼事,你倒越發順手了嘛!”
楊玉除撲通一聲,就著車廂里一把跪倒,五體投地。“皇上圣——”
“……嗯?”
“公……公子圣明!奴才向天借了膽子也不敢,求公子明鑒。”
“我們現下去的那座宅子,你上回說是惠安禛的,宅子里的那位姑娘,是他遠房的親戚……是不是這么說的?”
“啟稟公子,是……是這樣沒錯。”
“大膽!”獨孤英冷笑道:“里頭就沒句實話!再給你一次機會,宅子是誰的宅子,姑娘又是誰的遠房親戚?”
冷笑也是笑;能笑,就不是真的發火。天子小祖宗與先帝爺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此。以御下之術而論,獨孤英可能糟糕到了極致,但楊玉除愿意為他而死,臨危卻會毫不猶豫地舍棄先帝先跑為上,就為這點不同。
但做做樣子,還是必須的。他裝作魂不附體,顫聲道:“公子圣明!其實那宅子是……是奴才的,那天仙般的姑娘是奴才遠房……”
獨孤英再也繃不住臉,“呸”的一聲笑將出來,一腳將他踹倒,罵道:“去你媽的!不撒泡尿照照鏡子,你癩蝦蟆的遠房親戚撐死也只能是蝦蟆,豈能生得出天鵝來?”楊玉除滿面愧色,自甩了幾耳光,忙不迭地歌頌公子圣明。
獨孤英見他一臉懵暈,得意洋洋道:“你同惠安禛都是窮光蛋,便有置產,也都離京七八十里開外。說到這兒,你個癩蝦蟆買的還比惠鐵頭更近,又比他多買兩處,若教惠鐵頭知曉,疑心你中飽私囊,整你個七葷八素。”楊玉除哀聲討饒,窩囊丑樣委實引人發噱。
“那宅子我讓人查過了,是刑部陳弘范所有。你該不會又要告訴我,姑娘是陳君疇的遠房罷?”
陳弘范是獨孤英登基后,所點的第一位狀元,累官至刑部尚書,在平望官場一向被視為是中書大人的人馬,但其實私底下頗受獨孤英器重,經常微服到他官舍里促膝長談——做了幾年皇帝,少年天子已然學乖,召進皇城里的青年才俊全都是箭靶。為了他們也為了自己好,如今他已不做這等傻事。
陳君疇——這是陳弘范的字。他們君臣之間,是好到能逕以表字稱呼的——的文章、學問都是極好的,更難得的是身段軟,人緣特佳,在京里幾乎沒有明面上的政敵,即使是與任逐桑政見相左之人,都會直接攻擊任逐桑或中書一系的其他人,卻罕有拿陳弘范開刀的,在官場極為罕見。
況且,刑部就是個得罪人的地方,秋審、提牢、減等、贓罰,哪樣不看門道?陳弘范上任后,既未全攔,也沒全放,取舍之間還不怎么結怨,能干得直要飛天,夸他“能臣”二字,那是毫不勉強的。
任逐桑在啟用他之前,進宮問過獨孤英的意思,獨孤英心頭一快,自是點頭應允。他頭一回微服私訪刑部尚書大人的府邸,特別派楊玉除先行打點,陳弘范迎天子入內室坐定,倒頭便拜。獨孤英問他為何,陳弘范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