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登庸無言以對。獨孤弋兀自不饒,冷笑道:“澹臺迦陵連自己的死,都能拿來惡心你,就你能忍!替昏君報仇雪恨?那廝多活在世上一天,都是對蒼生萬物的禍害!更別提藏污納垢的白玉京……要不是一把火燒死忒多可憐的百姓,我他媽都想請異族吃酒了!”她就是擠兌你,要你痛苦自責,才能達到她的目的!她知不知道你他媽不能殺人?她在不在乎你他媽不能殺人?你把腔子里掏空了一股腦兒全給她,她有沒珍惜過半點,知你對她不是一般的好?上吊很厲害么?心要有多狠,才能這般折磨自己的丈夫!”
“……別說了!別……別再說了!別……”他緩緩拔刀,龍吟滄浪,霜刃如雪,清楚映出一抹閉目長笑的扭曲慘澹,心枯若死,殊無滋味。“來戰罷,一死方休!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那一戰,我被獨孤弋徹底擊敗,不是一招之敗那種,而是被打倒在地,幾乎身死,再無還手之力。”老人輕聲道:“若非蕭先生察覺不對,及時趕到,獨孤弋可能會活活將我毆死。我連蕭先生是什么時候到的也不知道,只記得雨點般落下的拳頭,還有獨孤弋的痛哭咆哮。我嘴里、眼里全是血,一片烏紅,他的眼淚濺到我口中,簡直比北關灣岸的鹽冰還要苦咸,我迄今猶記。”
就在那一夜里,在新都近郊的長道篝火畔,老人終于認清自己。恃以立身的武功、引以為傲的學問和正直,就連對心愛女子的了解……他全輸給了眼前之人。他努力維系的前半生全是謊言,在熊熊燃燒的鐵刑架之前,他早已放棄了分辨是非、鋤強扶弱的堅持,僅僅為了心上人的一念之差,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迦陵在射平府內懸梁自盡,從來就不是她的報應,而是他的。
——為什么正義要等到這一刻,才終于姍姍遲來?武登庸的世界崩潰了。
帝心也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