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個阜陽秋家的孩子……你上了龍庭山?”
“是后來的事。”
秋霜色出身阜陽秋氏,論起輩份,須喊浮鼎山莊之主“萬刃君臨”秋拭水一聲叔祖,與秋霜潔兄妹同屬“霜”字輩。
秋家的鱗族血裔已相當淡薄,本非奇宮選拔弟子的對象。秋霜色之母出身鱗族大姓,因故不見容于娘家和夫家,打聽到魏無音、褚星烈在秋拭水處共商討伐妖刀大計,帶兒子前往投靠,卻遭秋拭水驅逐。只是褚星烈并不知道,戰后劫余、武功幾乎全廢的魏無音,終究是接納了這個孩子。
“應風色呢,怎不是他繼承了宮主大位?”褚星烈慢慢蹙緊劍眉。“還有那龍方家的少子……是了,我記得叫龍方颶色的。這兩個到哪兒去了?”
秋霜色從容道:“稟師叔,此二位俱已不在。他們勾結外敵,意圖顛覆,且幾乎成功,令諸脈元氣大傷。所幸在先師與眾長老通力合作下弭平叛亂,這才推舉我風云峽韓宮主上位。”
褚星烈的神情有些迷惘,但沐云色能理解他的困惑。
按耿照的說法,褚師叔在妖刀圣戰中受了重傷,雖保住性命,但三十年來處于無識無想、無有知覺的混沌狀態,直與活死人無異。不知為何,耿照將他帶入冷鑪谷后,褚星烈有天突然醒了過來,神智完全是清楚的,接續自重傷昏迷的前一刻,三十年歲月只留下些許浮光掠影,連片段都稱之不上。
他不知是誰救了他,不記得朝夕相伴之人,對褚星烈而言,他就像獨自做了個長達三十年的大夢,醒來后記憶里的人全不在了,留在身邊的,則通通不在記憶之中,只是宣稱熟識的陌生人而已。
在冷鑪谷,他唯一認識的人是薛百螣。
他倆年輕時打過一架,結果兩人都不想再提。沒有這位曾經生死相搏的薛老神君,褚星烈彷佛一個人被孤伶伶地遺棄在異域,周遭的一切對他皆無意義。他甚至不明白薛百螣何以老成了這樣,那一戰遠不過數載,所留的遺患在幾個月前的雨季里還困擾著他——
蒼白如紙的羸瘦男子安靜片刻,像是終于接受了這些熟識之名已遭抹去,再不復存,不得不轉頭面對另一則噩耗。“你口口聲聲說‘先師’,魏無音他……也死了么?”
“是。”秋霜色垂眸斂首,以盡量不牽動老人心緒的平穩音調。其余三少沒有他的心性修養,聶雨色別過頭,死死咬住一聲冷哼,單薄的腮幫子繃出清晰的頷骨和牙床線條;韓雪色低頭蹙眉,露出痛悔之色,沐云色則不禁紅了眼眶。
只是他們萬萬想不到,接下來會聽見“師叔”這樣說。
“那他死前,有沒來得及殺死杜妝憐,抑或識人不清感情用事,婆婆媽媽優柔寡斷,最終為那婆娘所乘,死得無比窩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