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有沒有可能佛血對李兄造成了什么影響,使他體內,也產生了一樣的邪能?”耿照字斟句酌,抱臂沉吟。“這么一來,就能說得通了。佛血能消滅一切生機,獨獨不能消滅自己——
“要說天佛血是殺不了李兄的。他就是另一枚活生生的天佛血。”
三進院里,胤野聽見一把喉音嘶啞斷續,直如索命催魂,自風里幽幽蕩至,不由微怔,歪著螓首細細辨別:“他是在……吟詩么?”
胡彥之正把聶雨色拖至墻下,蕭諫紙埋身墟礫,雪艷青昏迷不醒,都得費一番工夫,只能優先辦了,才剛輪到聶二;聞聲色變,提聲大喊:“小耿!”
以珂雪按住腹間、盤膝調復的耿照一躍而起,攫住柔荑,將側耳傾聽的絕色麗人扯至身后,回頭叫道:“還能運功的話,運功能多撐一陣!”雙手虛抱,擋在眾人身前,運起十成功力刺激驪珠。
剎那間,少年臍內白光大作,熾如正午烈陽,沛然噴出的驪珠奇力以他雙臂所圍為基,恃著碧火功勁具化現形,凝成一只若有似無、虛實相參的白色光球,其間真氣竄閃,宛若蛇攀,激得周圍沙飛塵走,十分烜赫。
當耿照向自己請益帝心化形的訣竅時,武登庸并不以為他能在忒短的時間里練成。
但耿照要的非是“不敗帝心”,而是具現的法門。凝于臂間的熾亮光球既沒有比在經脈丹田里時更渾厚,也不會增益功力練一抵十,僅僅是以自身真氣為架,于其上撐起由驪珠奇力所構成的“皮”而已;即使如此,少年的表現遠超過武登庸所預期。除了天賦資質,老人想像他要做到這樣的地步,定下了常人承受不了的心血苦功。
耿照雙臂緩緩打開,光球卻未消散,而是慢慢張成了一片刺亮光膜,形體吞吐不定,若現若隱,以掌心和丹田三點連成一線,做為橫軸,由頭頂百會到胯下會陰的一直線為縱軸,如風箏般撐起一面驪珠氣盾。
而佛血邪能,便在盾成的一瞬間橫掃而來。
觸目所及,每一點殘綠無不迅速凋萎,枯黃之物更是逐漸萎縮脆裂,空中不住墜下雀鳥飛蟲,原本的蟲鳴鳥叫寂靜下來,風里的沙沙葉搖只持續片刻,不多時便剩下滿山空枝,無物相應。
胡彥之幾能聽見四肢肌肉急遽縮緊的響聲,彷佛被架在火上烘烤,渾身水氣轉眼逸去,已無法以“痛苦”來形容,恨不能立時死去,嘶聲叫道:
“小……小耿!你……你有擋住么?怎么……怎能如此難受?”一旁見三秋反復低吟:“我招了,我招了……人是我殺的,都是我干的……哎育,歇會吧,不都認了么……想死呢,誰來給我一刀?哎育……哎育……”重傷的蕭、雪更是痛醒過來,連昏厥亦不可得。
耿照竭盡所能輸出奇力,苦苦撐住“氣盾”。在蛁元與珂雪雙雙加持下、好不容易才收口的腹創再度迸裂,血蛁精元尚且抵擋不住邪能,豈能有癒合之力?鮮血浸透衫褲,蜿蜒直下,在立足處積成了淺淺一洼。
“開……開始……”聶雨色的俊臉發青,扭曲到駭人的地步,吐出這莫名其妙的兩字似乎耗盡了僅存的氣力,其實并沒有。他把絕大部分的力氣用于兩處:保持清醒,還有在心中默默數數兒,無論發生什么事都絕不停頓。這個活兒,只有擅長一心多用的聶二公子能夠勝任。
從一數到一百。
不快不慢,不拖不減,精準地從一,數到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