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這才發現他也是會說笑的,大著膽子回嘴道:
“我現下是來不及了罷?”
蕭諫紙翻起眼皮,一本正經看著他。就連這樣耿照都覺得難以迎視。
“別說蠢話了。韓破凡,是能爭個龍椅來坐坐的,此人的抱負胸襟,放得進這座天下,但一放手便出海了,我料他沒想過回來;神功侯這輩子夠苦了,拖著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個個咬著他,就算是這樣,他也能做個打魚搖槳的閑漢。
“沒有什么事,是非你不可的。沒有那么偉大的人。要放手,永遠都來得及。拿著才要費勁,松手便放下了,有甚難的?”
“連臺丞也是?”
耿照蹬鼻子上臉,難得在他面前放肆一回。嘴快是爽,脫口才想起這不是明擺著自殘么?論到掐架,世上誰能掐得贏“千里仗劍”蕭諫紙?這人用眼神都能活活剮了你啊,不禁惴惴。
“對。”不料老人卻笑了。
“氣不氣人?全是自找的。”
那是他們最后一次談論“痛苦”。
列于朝廷的“姑射”謀反名單里、又不是慕容和任家乘勢誣攀,而是本來就牽扯于其中的,還有東海經略使遲鳳鈞。
遲鳳鈞幾確定是平安符陣營的人,在不覺云上樓和棲鳳館吹奏號刀令的,正是此人,只不知是殷橫野預埋的暗樁,抑或和鬼先生一樣被策反倒戈。
始終扣在慕容柔手里的遲鳳鈞,日前與梁子同、罪僧果昧等一同被打入囚車,押解上京。潛入谷城營獄的難度很高,但胡彥之不以為這個要送去平望砍頭的“果昧”真是兄長,于押囚隊伍出發當日,埋伏在中途高處窺看,果然就是個濫竽充數的西貝貨;欲救胤鏗,還須著落于明棧雪處。
耿照曾向蕭諫紙問過遲鳳鈞,老臺丞也確認了遲的變節;梁子同貪贓枉法,罪不容赦,也算是死有余辜,少年并不為這兩人感到惋惜,反而隱隱有痛快之感,不由一笑,自顧自地搖搖頭:“便在夢中,我都不曾夢見過這樣的結果,莫非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眾人都沒敢答腔。
少年察覺有異,抬頭環視,所見不是轉開眼神,就是面有難色,蹙眉道:“怎么了,蚳長老?”
蚳狩云聞言起身,有意無意瞥了符赤錦一眼,緩緩道:“不是什么大事。姑射一案,除遲鳳鈞等人,在東海還有些牽連。老身忽有些不適,想先行告退,望盟主恩允。”以她的身份地位,說到這個份上,耿照縱使滿腹狐疑,亦不能卻之。
其余人等也跟著離座,連郁小娥也走了出去,只有符赤錦留下。
耿照心知有異,并未追究不合規矩處,走到符赤錦身旁,握著她溫軟的小手低聲道:“寶寶,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