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萬美元的生意上門,鳳隆堂老板就知道自己算到的貴客是誰了。
那么理所當然地,此刻正在琉璃廠大街上閑逛的那對璧人,絕非什么尋常客人,而是催命的煞星。
而現在,煞星登門了。
瞧著那一對打扮的宛如古代才子佳人的少年少女緩步邁入羊腸胡同,鳳隆堂老板狠狠咽了口唾沫,強行鎮定下來,探出腦袋裝模作樣看了看天氣,而后又緩緩縮回了店里。
盛夏的天熱,幽深的羊腸胡同卻透著一股子涼意,可再涼,也涼不過此刻鳳隆堂老板的心。
早知道剛才就不磨蹭直接跑路了,現在被堵在這死胡同,真是除了跳墻別無他法!
隔著門窗縫隙向外張望,那對年輕人邊走邊低聲交談,模樣悠閑自在。
周邊商鋪的老板們聞風而動,熱情地出門招攬生意,活像老鴇拉客般試圖將兩位金主請進自家店里。
然而方才在街上還對各家店鋪來者不拒的兩人,此刻卻對兩旁的熱情招呼視若無睹,腳步不停,目標明確地直沖巷子深處的鳳隆堂而來。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這對小情侶是奔著誰去的了。
“還得是林老爺子啊。”
“雖然店不大,但口碑這一塊,確實沒的說。”
“散了散了,這筆生意就給林老爺子吧,他也好幾天沒開張了,那小哥兒手里拿那么多東西,再買兩樣就拿不下了。”
周邊商鋪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約而同把肥羊讓給了鳳隆堂老板,顯然這老頭兒平日里跟街坊鄰里關系不錯,都覺得他人挺好。
只是他們心善,卻不知道藏在鳳隆堂里的林鳳隆此時正在心里破口大罵:
你們快去攔住他倆啊,都在那愣著做甚?
平日里搶生意一個比一個勤快,怎么今天就知道尊老愛幼了?!
然而無論他心里怎么窩火,也無法改變少年少女的決議,腳步不停朝鳳隆堂走來。
羊角胡同狹窄幽深,兩旁是斑駁的灰墻和高低錯落的傳統屋瓦,與幾步之遙的主街繁華恍若兩個世界。
路明非牽著繪梨衣的手,不緊不慢地走著,像是微服私訪的王爺公主。
繪梨衣好奇地打量著這條突然安靜下來的小巷,她身上那襲火紅的襦裙在相對晦暗的光線下,依舊明艷得如同跳動的火焰,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眼如畫。
路明非的神情卻很淡,甚至有一絲與這悠閑逛街氛圍格格不入的冷冽。
他的目光鎖在巷子最深處那掛著“鳳隆堂”牌子的小鋪,大門緊閉,寶藍色的棉布簾子垂下,一副今兒個不準備營業的樣子。
但巷子里的人都瞧見了林鳳隆吃完早餐悠哉悠哉趕回來,剛才還打開門看天色。
路明非起初只是嚴重懷疑,在瞧見那人的長相和舉止,以及盤旋在整條巷子中的鐮鼬之后,就確定無疑了。
緩步來到鳳隆堂門前,他能感知到里邊的糟老頭子準備翻墻逃跑,嘴角微揚,他輕輕敲了敲門。
“叩叩”兩聲過后,店門“吱呀”一聲開啟,店內光線不算亮,但紙糊的窗透光,看得見無數炫富的灰塵。
這里擺著大大小小的條桌和木箱,擺在柜臺上的爐子沒有燃香,致使店內充斥著老木頭、陳年紙張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潮濕霉味混合的氣息。
博古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瓷器和銅器,墻上掛著些字畫,還有線裝書、唐三彩、石硯筆洗,看起來什么都賣。
路明非沖著空無一人的鋪子喊了聲:
“林老板,在嗎?”
后院,已經準備起跳扒墻的林鳳隆身影僵在原地,看似蒼老實則依舊雄健有力的身軀在此刻真如一個百歲老人那般行將就木。
他心底有種預感,自己要是敢跳,身子就敢留在店里,只讓腦袋掉到胡同外邊。
看了眼自己背起的行囊,他無聲嘆氣,暗道吾命危矣。
他等這一天等了很久,雖然找上門來的不是昂熱,但路明非明顯比昂熱還恐怖,畢竟那個老怪物只是言靈太賴皮,對人幾乎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