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不同,他是真的能把龍王打死。
不過還好,路明非強歸強,心性城府這方面肯定是比不上昂熱這種老狐貍。
說不定他稍微用點小計謀,就能僥幸逃得一命。
先看看,如果他真是收到什么小道消息上門做生意的,那就還有的談。
若不是……就全看自己這條三寸不爛之舌還剩多少功力了。
于是很快,在繪梨衣好奇地東瞧瞧西瞅瞅,路明非負手而立的等待中,一個穿著竹布襯衫的消瘦老頭從后房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哎喲,二位客官打扮得真俊,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
來者滿頭灰白短發,五官深邃立體,和昂熱、芬格爾有著一樣的鐵灰色眸子,明明是個歐洲人,滿口京片子那叫一個地地道道。
路明非打量著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林老板中文說得真好,在中國待了很多年吧?”
這人的口音和愷撒一樣,都是河南口音。
不過后者的家教老師是河南人,而前者……
“我是河南人。”鳳隆走到柜臺前,俯身取出一盤檀香,準備點燃放入香爐中以驅散屋內的陳舊氣味。
不待路明非追問,他已自顧自地解釋起來,熟練得像是重復過無數次
“我父母是二戰時滯留在中國的德國人,只是不幸死在了戰亂之中,我被一對好心的河南夫婦養大。
所以別看我長著雅利安人的臉,流著德國人的血,但我其實有一顆中國心。”
說這話時,他消瘦的臉頰上仿佛映照著正道的光,一副“我也可以談,我也可以愛國”的模樣。
“這樣么,那林老板這間店也開了很久吧,怎么想到做古董行當?”路明非隨意打量幾眼,能看到柜臺后的柜子上有不少物件都被移動過,還空出來不少位置,露出沒有被灰塵沾染的痕跡。
顯然,在不久前有人動過,且很急,甚至都沒有收拾一下把東西擺放好。
這可不像是一個老古董商的習慣。
他半句不提買東西,卻幾乎將“老登,我是來查你戶口的”寫在臉上。林鳳隆內心冷汗涔涔,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
“哎,以前收養我的河南夫婦就是在這條街上擺攤的,那時候他們的心愿就是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鋪子,我沒啥本事賺不了什么大錢,但好歹算是讓他們在合眼之前圓了心愿。”
他說著把檀香點燃,蓋上香爐蓋子,指著店內的東西笑著招呼道:
“兩位隨便看看,看上什么了可以跟我說。”
“不急。”路明非笑著看他,眼里卻沒有一絲笑意:“能跟我說說你這個名字是怎么來的嗎,按照你被收養的那個年代bj,照理來說就算給養子取名,也應該是林建國、林衛國之類。”
林鳳隆聞言,后背瞬間就被汗水浸濕,但依舊保持著鎮定,正要開口解釋,路明非卻壓根沒準備給他說話的機會,意有所指道:
“該不會是從林老板你的德國名字里音譯過來的吧?”
“這倒不是,我父母他們是逃避戰亂來到中國,祖上也不是什么貴族,哪里能在名字里加個‘馮’。”林鳳隆笑聲有點艱難,表情也有點繃不住了。
這已經跟拿著槍抵在他太陽穴逼問沒有區別了。
“不見得吧。”路明非掃了眼空蕩蕩的柜臺,沒有如其他店鋪一樣擺放幾張老照片,直接開門見山道:
“據我所知,閣下的全名是弗里德里希·馮·隆。”
話音落下,羊角胡同的陰影仿佛被無限拉長,鳳隆堂店堂內檀香的青煙扭曲如垂死之蛇。
林鳳隆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那雙鐵灰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惶。
“客官可折煞我了,弗里德里希這個名字我就知道一個,還是納粹德國的陸軍元帥。”他干澀的喉嚨艱難地滾動著,強顏歡笑,試圖自救:
“我們一家可是為了躲避戰亂來的中國,取這名字可不吉利。”
弗里德里希·威廉·保盧斯,是二戰中第一個中被俘的納粹德國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