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把兩個鬼鬼祟祟的人領進了醫館:“呵,翻墻,虧你們想得出來,當我們鎮西軍吃干飯的?”他瞥了眼申屠灼,“嘖嘖,可見你還是太冒失了,要是你阿兄想暗中潛入,剛剛就會先把我給制住。”
“嘖嘖,可見你還是太天真了,我阿兄若是還在,輪得到你來護送和親隊伍?”申屠灼反唇相譏,“河谷遇襲那夜,若前去營救的是你,又有幾成勝算?”
“你……算了,不與你爭辯。”原本凌川只是隨意調侃兩句,誰承想竟被他堵得說不出話。回想起自己去收尸時見到的慘狀,他也不由心有戚戚。
凌川把他們送到阿伊沙所在的內室門口,便沒再跟進去,說嫌麻煩。
正要問有什么麻煩,那報信的學徒捧來兩套麻布衣裳,說道:“扶風大夫交待,若要探望病患,需得先換上衣裳。”
申屠灼看著白色麻衣,大驚失色:“他不行了?這都讓我們披麻戴孝了?”
學徒忙道:“莫要誤會,這些衣裳是仔細漿洗熏蒸過的,扶風大夫說,病患傷口遲遲不愈,經不得半點臟污,須得換上干凈衣裳、洗凈手臉、脫鞋蒙面、包好頭發才可入內。”
這下申屠灼明白了,對凌川道:“難怪你說麻煩。”
兩人按照學徒的要求穿戴好了,進入內室,穿過兩道屏風,才見到躺在榻上的阿伊沙。
他面無血色,身上有數處深可見骨的劍傷,看上去比三皇子要嚴重得多。屋內彌漫著一股淺淡的腥臭,是傷口腐肉散發出來的味道。
如此情狀,當真是身受重傷,性命堪憂。
譚懷柯關切道:“他怎么樣了?”
扶風放下手中涂抹傷藥的器具,搖頭嘆道:“不太好,若不是邱大夫下重藥吊著他一條命,恐怕早就撐不住了。”
邱老大夫道:“他受傷太重,單單這些外傷就能要了他的命,一開始高熱不退,而后傷口化膿,我給他用的藥起效慢,差點壓不住。
“幸而這時有人從城外送來一瓶傷藥讓我給驗驗,我驗過之后,發現其對外傷治療有奇效,便在清創之后給病患用了,才算堪堪穩住病情。然而他氣血兩虧,終究是太過虛弱,這些天還是越發昏沉了。我想要出城去請制作藥膏的大夫一起想辦法,可他身邊離不了人,我怕我一走他就咽了氣,于是只能派人去郡守府門口等著截人。”
面對此情此景,扶風也有些為難:“其實傷口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他最大的問題是失血過多,光靠你們這些人參靈藥什么的,已然補不進去了,還是要用最快最直接的手段。”
邱老大夫反對道:“過血之法太過邪佞,行醫之人,怎可以命換命?”
扶風攤手:“吶,就是卡在這兒了。我說要給找人來給他過血,就是把別人的血過到他的身上,可你們這位老神醫堅決不允。”
“過血?”申屠灼質疑,“過血之法聞所未聞,當真行得通嗎?邱老大夫說得對,若是用旁人性命去換他的性命,那邊是有違天道,不救也罷。”
“陌赫確有過血之法,大醫格涅魯曾用此法救過一名宮廷侍衛。”譚懷柯頂著公主的身份為他解釋,“不過此法很是兇險,也曾有人效仿此法救命,結果尚未過血結束,那人便一命嗚呼,據說死狀凄慘,極為痛苦。故而也有人傳言,此法會觸怒門羅神,降下神罰。”
“那是他們用錯了方法。”扶風道,“我師父用兔子驗過,不是所有血都能隨便過的。比如一只兔子過血給另一只兔子,有時候能成功,但是換一只兔子就不行,被過血的那只就會抽搐而死。而且一次不能過太多血,否則供血的那只兔子也會死。”
“瞧瞧,稍有不慎就害了兩條性命!就是因為此法有違天道,用你們陌赫話來說就是神明降下了懲罰!”邱老大夫說,“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我是萬萬不會應允的!”
“那大醫可曾說過,如何辨別什么樣的兔子能過血,什么樣的不能呢?”
“這個啊,他自己也搞不清。那個侍衛當時已經快不行了,被他死馬當活馬醫,不過是僥幸活了下來,我師父自己也不敢輕易嘗試過血之法。”扶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