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安都來的富商,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申屠灼最先想到的就是有人對譚懷柯的身份起了疑心,在暗中調查。
出于這方面的考慮,他決定去親自會會這位富商。
申屠灼直接從千金渠那邊趕來花憩街,只匆匆換了件干凈衣裳,頭發隨意束了下,戴了個遮陽的斗笠,靴上還沾著不少黃泥。
這地方是張掖郡新擴充的一條街,由于道路和房屋都尚未建好,眼下還雜亂得很。即便如此,也已經能看出以后這里的經營風氣了。有些賭坊和章臺館正忙著蓋場子,幾個人牙子尋了偏僻角落,把來歷不明的胡奴拉出來賣錢,生意早就偷偷摸摸做起來了。
申屠灼看著直嘆氣,接了這里的爛攤子,且不說還能不能爭取到皇商名額,商號的名聲恐怕也會受損,譚懷柯要是做了這里的東家,麻煩事可不會少。
來到那五間閑置的鋪面前,申屠灼在周圍晃悠了兩圈。
盤下這些鋪面后,譚懷柯就去安都“行商”了,一時顧不過來。他便讓府里的阿碩阿暉每日過來巡視打點,給門前屋后收拾妥帖。
剛出了巷子口,他就聽見有人沖自己喊:“喂,你什么人啊?鬼鬼祟祟的,在我鋪子門口晃悠半天了,當我看不見嗎!走走走,再不走我報官了啊!”
申屠灼望去,就看見一個明顯是女扮男裝的年輕商賈。
起先他沒認出對方,對方也沒認出他來。
陶映就是在等申屠灼找上門來,可她萬萬沒想到,幼時那個金尊玉貴、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竟會變得像個邋里邋遢的莊稼漢。
兩人對罵拉扯了一番,這才搞清楚對方的身份。
申屠灼不禁皺眉:“陶映?你跑這兒來做什么?可是安都出了什么事?”大鴻臚的女兒突然來到河西,難道真是譚懷柯那邊不小心露了餡?
陶映掀開他的斗笠,怔忡良久,試圖將面前這張變黑變瘦又胡子拉碴的糙漢子臉,與自己記憶中豐神俊朗的小灼阿兄重合。
她的眼中涌上淚水,難以置信道:“你真是小灼阿兄?你怎么、怎么變這樣了?”
“我怎樣了?”申屠灼不明所以,焦急地問,“你先說是不是安都出事了?三皇子與陌赫公主的和親順利嗎?”
“和親?”陶映稍稍平靜下來,“和親能有什么事?我出發的時候,聽說和親隊伍剛過婁陽城,這會兒應該進安都了吧……阿翁為這事忙得不可開交,也沒心思管我了,要不我也沒這么容易偷摸跑出來。”
之后兩人在焉知肆坐下聊,才大致知曉了來龍去脈。
那會兒池郡守的舉薦文書剛送進安都,陶映從她阿翁那里得知申屠灼要參加察舉應試,自那以后就在家里待不住了,一門心思要來河西找他。身為大鴻臚,陶大人忙著籌備大宣與陌赫的和親,不慎疏忽了對她的管教。
聽完她的講述,申屠灼問:“那你為何要買譚禮手上的這五間鋪面?不會是被他誆騙了吧?這鋪面如今可是燙手山芋,你要再想轉手可不容易。”
陶映滿不在乎地說:“隔壁那五間不就是你阿嫂盤下來的嗎?也算是你們申屠府的產業吧,我買幾件鋪子與你們做鄰居,到時候一起賺錢,有何不可?”
“我阿嫂是被逼無奈,你圖什么?”
“我就圖你會因此而對我產生興趣啊。”陶映感嘆,“只是沒想到你變化這么大,我都差點認不出你……邊關還是太貧苦了,你們該早些回安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