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驗她的身份?
譚懷柯先是一愣,而后恭順客套地說:“過所等一應文書我們都是給京兆尹核過的,興許是哪里不甚明了?還請官爺隨我到雅間稍事歇息,我這就取來以供查驗。”說著她故意大聲吩咐,“沛兒,去給各位官爺備好茶點飯食,好生招呼著。”
官兵本就是來找茬的,想在食肆大堂里鬧將開來,卻倏忽被堵了話頭,截斷了方才闖進來的八面威風。沛兒也被教得機靈許多,當即從后廚捧來一應色香味俱全的烤肉、胡餅和糕點,還有清香解膩的茶湯,讓西境裝扮的舞姬引著他們去雅間落座。
香風陣陣,銀鈴叮當,官兵們一個晃神,已經坐席間吃上了。
專門選在開張之日的刁難,譚懷柯半點不敢輕忽,一邊拿出過所文書給他們過目,一邊給仆役使了個眼色,去給自己搬救兵。
果然,領頭的官兵瞥了眼她的過所就隨手撂下,吹著茶煙說:“瞧著是手續齊全,可你這過所上的身份,是真的嗎?”
譚懷柯面露驚愕:“自然是真的,官爺何出此言?”
這驚愕不完全是裝的,她一時想不明白,開店開得好好的,為何安都的官兵突然留意起了自己的身世戶籍?難不成有人告發她是西境胡商之女?可真正知曉這件事的只有與和親相關的寥寥數人,就算要借機發難,也應該在她當“王妃”的時候才最有用。若是只為搞垮她這家食肆,有必要這么做嗎?
此事被譚家做得隱秘,要想拿到確切的證據,除非像申屠灼那般挖墳掘墓,或是逼著遠在張掖郡的譚家人承認買奴替嫁。以她對譚家人的了解,這種承認了也沒好處的事,他們才不會主動去干,到時跟申屠家徹底鬧翻,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何況河西天高路遠,短短這幾日,能查出個什么來?先前也沒聽說譚家那邊有什么風吹草動的,多半不是那里走漏了風聲。
所以,究竟是什么風把這些官爺吹來了?
那官兵說:“既然你說這過所是真的,那我且問問你,你是何時因何事入的安都?為何離開馮翊郡的時日與進入安都的時日相差了近半個月?這短短兩天的路程,你是在哪里迷了路?還是偷摸去做了什么營生?”
原來問題出在這里。
那是因為他們當時沒料到會接到中宮懿旨,讓和親隊伍在馮翊郡駐留多日,所以事先做好了離開馮翊郡的文牒,但實際又以王妃病重的名義多住了許久,之后才前往安都。譚懷柯現有的過所自然不是秦王妃那份,但卻是幾乎同時辦的手續,沒想到在這兒被人指摘。
譚懷柯拿出準備好的說辭:“官爺明鑒,我不過是卡著過所上的限期,在馮翊郡多留了十來天,把一路從河西帶來的貨物清空,全部換成了現銀傍身,因此才多有耽擱。我是怕進了安都之后,又要租房子棲身,又要供著吃穿用度,做生意的本錢就不夠了。”
“僅憑你一面之詞,誰知道是真是假。”官兵不以為然,“你說是在馮翊郡經商賣貨的,可有人能為你作證?剛好掐著過所限期最后一日離開,可曾在當地報過賦稅?”
“哎呀官爺,這可就為難我了。”譚懷柯不卑不亢地說,“若當真要細究,只能請馮翊郡守來為我作證了,可我一介小小行商,哪有臉面勞煩郡守大人呀。”
真要請來也不是不行,只要秦王一句話,自是沒什么說不通的。但譚懷柯總覺得,這其中還另有蹊蹺,不能輕易上了對方的套。
官兵又道:“再說說你這個鋪子,聽說在河西有總店,在安都是分店?那這告緡和算緡報在何處?”
譚懷柯回答:“按照大宣現行的律例,有固定經營場所的商戶以鋪面所在地來上報,總店報在河西,分店理應報在安都。”
見她答得無懈可擊,官兵繼續挑刺:“看戶籍上說,你是譚家嫁去申屠家的望門寡婦?那你手里的產業,算作是譚家的,還是申屠家的?”
這就純屬是在沒事找事了,譚懷柯壓了壓心頭的火氣,說道:“官爺,不知此事與我的過所有何干系?”
官兵咄咄逼人:“怎么就沒干系了?如今朝廷要重新登記所有商戶的來歷,你若不解釋清楚,回頭出了差錯,誰來擔待?”
正爭執間,一道清朗的聲音闖入:“官爺這話好生奇怪,能出什么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