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捏著她皓白手腕輕輕一撥,清脆的鈴聲泠然乍響。
“連你手上的這只都是我給的,我有一只,又有何稀奇?”
他眼神平靜,語無波瀾,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對簡單相似的鐲子般。
她怔在原處,眨了眨眼睛。
半晌,忽然抬頭,目光炯炯地望向他,“你以前說過,這個鈴鐺叫伴生鈴……”
他清淺的笑,“是啊,相生相伴,情牽一線,乃是我送給阿吟的定情信物呢。”
少女沒說話,只是目光定定地看著他。
淺色的陽光映在她眸中,光華氤氳,似要看透人心一般。
嘴角笑容終于淡去,他輕問:“怎么了?”
她緩緩開口,一字一頓,“所以,前世我手上的鈴鐺,也是你給的?”
漆黑色的瞳孔幾不可見地一縮,他垂下眼睫,斂去眸間異色,卻未回答。
這便是默認了。
她知曉了答案,心里卻涌起更大的疑惑,看著他的目光多了一些難可置信,“可是,前世我有這個手鐲的時候,分明還不認識你……”
她嘴唇微顫,“云知還……你究竟、瞞了我什么?”
喉結輕滾,帶了一些澀味,他抬眸看向她,那雙深邃莫測的瞳膜噙著些許微光,竟比往日還要暗沉幾分。
“我的記憶并未完全恢復,所以也不記得,前世是何時送給了你這只伴生鈴。”
他又怎能告訴她,是自己親手將她送去了陳最身邊,才造成了后來的悲劇。
若她知曉了一切,對自己恐怕只有恨了吧……
“我也確實,有不少事情瞞著你。雖并非我本意,可是……”
他聲音有些啞,清冷的聲線像被蒙了一層霧氣般,“阿吟,天下似熔爐,眾生皆煎熬,我亦不例外。我有我的苦衷和不得已,雖然這么說,你可能又會覺得我在騙你……你不相信我也可以,但你只需知道,我永遠不會害你,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眶已微紅,“這一世,我會拼盡所有,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他伸手輕輕擁住了她,語聲低沉喑啞,“如果到最后,結局還是未曾改變,我也會陪著你,生也好,死也罷,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這般直白的情話,竟然是從他云知還口里說出來。
鹿呦眼中閃過了迷茫,她仿佛從未認識過他一般……
她沉默了許久,才聲音僵硬地開口,“前世,在我死后,發生了什么事?你之前為何會說抱著我爬過雪原?”
攥著她的手指驀地一緊,骨節泛白,隆起青色紋絡,嘴角卻緩緩勾起弧度,他輕笑,“阿吟,你又忘記了,我的記憶并不全,很多事情只記得一個模糊零碎畫面罷了。”
鹿呦喃喃:“只記得模糊零碎畫面……”
她睜大眼睛,“那你憑什么認定我就是你在雷劫里看到的女子?”
她一直以為這人全部想起來了。
想想也不太對,如果真的全部想起來,又為何會跑來質問,夢里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她……
他看著她,眼神認真,“因為是你,所以即使化成灰,我也能認得。”
畫面確實零碎,連人臉都看不太清,但他本就聰明,又擅推理分析,幾個晚上拼湊下來,竟也大致還原了事情的本貌。
鹿呦:“……”
今日得到的消息過于炸裂,她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咚咚咚!”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烏林的聲音緊隨其后,“呦呦你洗好了嗎?清羽師尊讓我過來叫你。”
鹿呦一驚,連忙伸手去推抱著她的青年,眼神更是焦急地暗示他趕快走。
他一笑,傳音入耳對她說道:“倒跟偷情似的了。”
鹿呦壓低聲音:“閉嘴,快走!”
“呦呦,你在里面嗎?”
見她久不說話,烏林便有些擔心。
鹿呦正要回答:“我在,馬上——”
話沒說完,便突然被他偷啄了一口,可還沒等鹿呦眼里的火氣噴出來,他衣袖一拂,已是消失在原地。
鹿呦跺了跺腳,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才過去開了門。
烏林正是奇怪,以為她出了什么事,剛想強行闖進去,便見木門被翕開一條縫,一張嫩白小臉從里探了出來,朝著他嫣然一笑。
她姿容本就絕世,這般一笑,只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
眼眸里明明透著天真,眉梢眼角又不知為何帶著一絲嫵媚,隔著半寸秋陽,只把他看得呆了又呆。
腦海里不知怎得想起,那日妖宮的場景,烏林的臉驀地一紅。
他掩飾性地摸了摸鼻子,“咳咳,你怎么這么久?”
鹿呦抽了抽嘴角,尬笑,“不小心睡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