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海,弱水之畔。
月色荒寒,鬼風凄嗥,數只貌形尖刻的裂魂烏成群結隊從低空飛過,刺耳尖利的叫聲宛若豺笑狐叱,本就陰火森森的海面被這群魔物襯得越加恐怖。
似是聞到血腥味,它們在空中調了個頭,直奔海中漂浮著的一道血影而去。
卻還未靠近,就被一只雪白龐大的狐尾一齊掃落在海面。
呼嘯風聲后,黑血漂浮,濃重的腐惡氣息飄來,原本一直閉目修煉的人緩緩睜開雙眼。
紫眸凜冽,面骨削白,魔煞之氣下,血肉撕裂翻開露出赤條條的白骨,卻又因強大的修為和特殊的血脈不斷修復。
合在胸前的修長手掌但見斑駁血肉和骨痕,風來,吹動腕間染血的銀鈴,銀發輕揚,似飛霜亂雪,流華無邊。
九條狐尾從海中浮出,尾尖染紅,包裹如千瓣幽艷的芙蕖將他緩緩托舉到水面。
盤坐的雙腿亦是骨肉支離,他卻已不再像最開始那般痛楚難忍,一切皆已麻木。空冥的目光微動,伸出一截只剩下骨茬的長指輕輕一拂,落在海面的魔尸便裂進暗黑的深淵。
那模樣分明猙獰,似妖似鬼,似墮落的邪孽,可眸光開闔間,又似璀璨星穹,似不可指摘的仙,似悲天憫人、墜落高臺的神。
縱烈火焚軀,刀鋒削骨,亦孤身破曉,萬劫不悔,此生惟愿,天地無塵,與爾同壽共長歡。
但、你又可愿?阿吟……
與此同時,玄天宗。
原本黑暗無燈的房間里,緊閉著雙眼的少年倏然睜開眼睛,疼痛浸出的汗水濡濕了鬢角的發,他正想丟一顆止疼丹進嘴里,一道強大而柔和的神識卻輕靈地探了進來。
君故很快認出這是長澤風的神識,立時掐訣屏蔽掉自己的靈息,仰躺著裝作熟睡模樣,卻又在那道神識退出門外時,挑出一縷神識隨之飄出。
廳內,長澤風抬手揉了揉眉心,嗓音略顯疲憊;“他已睡了,你去看看吧。”
鹿呦起身,朝他粲然一笑,保證道:“謝謝師父,我去看看他傷好的怎么樣就回去了,絕不多待。”
若不是因為那小子現在身受重傷,又在冥海修行,長澤風真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給拍出去。
最開始長澤風還以為君故是云義所化的,還納悶他裝的挺像,連修為都斂了那么多,現在才知道那不過就是他的一個分身。
長澤風雖對他這個師弟可恥的行為以及骯臟的思想感到切齒憤盈,但大是大非上卻分的極清,在進御虛宮前,君故還不能出事,而云義如今也在沖破大乘期最關鍵的時刻,絕不能打斷。
等過了這一陣子,他絕對要把這小子綁起來吊著打。
鹿呦提著小裙子,正要躡手躡腳去隔壁,卻突然被長澤風出聲叫住。
“慢著。”
“啊?怎么啦師父?”鹿呦壓低聲回頭,躬著腰,躡著腳步,那模樣活脫脫像一個偷東西的小賊。
長澤風閉了閉眼,“你要去看就去看,偷偷摸摸的,成何體統!”
鹿呦聞言忙直起了身,悻悻地‘喔’了聲:“知道了師父。”
“你剛才說你怕他,你為何怕他?他對你做了什么,讓你怕他?”長澤風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