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灃這日很晚才回內院。
他有點疲倦。
與人說話,很累,每一句都在觀察、試探。
從交談中,更清晰看一個人的品性,蕭懷灃的腦子沒有半刻輕松。一個時辰的交談,比耍兩個時辰的槍更累。
可駱寧在正院,他身上被灌入一股子暖流,腳步都輕快了。
時辰不早,她可能睡了。
然而駱寧沒睡。
她坐在臨窗大炕上做針線。繡框里,是簡簡單單一朵花。繡得還算精致,只是比較慢。
看得出她不算擅長,卻也不是全然不會。
“當心熬壞了眼睛。”蕭懷灃接了她的繡框,“這是預備做個什么?”
“最近太忙了,好些時候沒拿針線,手生得很。我先練著,做個帕子;等下個月做個荷包,半年后做一雙鞋。”駱寧說。
蕭懷灃:“這么點兒東西,得做半年籌劃?”
“王爺會嗎?”
“……不會。”
“那您不知道,這么點兒東西,半年能做好,已然很難得了。我著實勤勉。”駱寧說。
蕭懷灃伸手,輕輕點了點她額頭:“狡辯。”
駱寧唇角一彎:“王爺快去洗漱吧,時辰不早了。”
蕭懷灃轉身去了凈房。
他洗漱更衣出來,駱寧已經吹滅了臥房大半的燈,只余下床頭柜子上的一盞明角燈。
“……王爺,您喜歡什么顏色的鞋?”駱寧問他。
蕭懷灃想起她方才的話,略感驚訝:“你要給本王做鞋?”
“我生辰的時候,王爺大張旗鼓替我辦了。我沒這能力,禮尚往來給王爺做雙鞋。
我聽石媽媽說,王爺是冬月底生的,足有小半年,可以慢慢做。”駱寧說。
蕭懷灃頷首:“冬月二十九。”
“這個日子好。農閑,梁滿倉,王爺生來就該富貴又清閑。”駱寧笑道。
蕭懷灃沒想到她連這個都能夸。王妃這張嘴,著實討喜。
他這么想著,目光落在她唇邊。
她的唇小而飽滿、不點而紅,似一棵熟透了的櫻桃。
蕭懷灃立馬挪開視線。
眼瞼一抬,就瞧見了她的眼。黑眸烏潤,似噙了一汪清澈的水。
“睡吧,不早了。”他伸手,輕輕摸了摸她柔軟青絲,聲音不自覺暗啞了。
駱寧應是,先躺下了。
蕭懷灃想要罩上燈罩,手卻有點忙亂,半晌沒罩好;一聲輕響,他索性把燈給打碎,燈芯滅了。
駱寧還伸頭看一眼:“怎么了?”
蕭懷灃的手,輕輕按住她肩膀,將她推回去:“躺好!”
駱寧跌回枕頭上,心中納悶,屏住呼吸。
她第一個念頭是有什么不對?難道有人夜里摸進來要殺他們倆?
而后聽到了他略顯得有幾分凌亂的粗重呼吸,駱寧瞬間懂了。
她當即一動不動。
蕭懷灃也躺下。
他屏住了呼吸,帳內頓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駱寧用力絞著手指。
她知曉他這一刻很難受。
可輸贏又不能駱寧做主,她沒辦法。她是身處下風的人,輪不到她順水推舟。
帳內安靜了很久。
駱寧良久才翻一個身。她剛剛一動,身后的人貼上來,緊緊摟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