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白日燥熱,早晚尚且涼爽。
蕭懷灃一連幾日早出晚歸。
他同駱寧說,是在安頓胡七山的事。
“王爺,這個胡七山是不是有個兒子,一直犯腿疾?”駱寧問。
蕭懷灃:“是。”
又略感詫異,“你怎知道的?世人都不清楚他底細。”
駱寧略微尷尬:“我要是說占卜推演,王爺肯定不信。”
蕭懷灃深深看向她:“阿寧,你有話沒同本王說。”
“關于王爺前途的、要緊的話,我都說了。”駱寧道。
剩下的,都是細枝末節。
蕭懷灃摸了下她的頭頂。想著王妃的巧嘴,做個御史都使得。她要是去御史臺罵人,肯定鮮有敵手。
他出去了。
直到六月初十,蕭懷灃才閑下來。
正好謝箏庭已經到府里來當差了。
辰王與崔正卿這日也登門做客。
蕭懷灃在臨華院擺飯,叫駱寧也去。
王妃也是主子,謝箏庭初見她,便行了大禮。
駱寧先受了他的禮,這才坐下同他說話。
謝箏庭二十來歲,貧窮但清傲,身上有幾分讀書人的儒雅斯文;目光清澈,能言善道。
辰王很喜歡謝箏庭的文采,說他用詞犀利又不乏華麗,著實令人敬佩。
提到了文章,崔正卿賤兮兮說:“裴應最近有篇文章,無人不夸,是他寫改造水渠的。學子們夸他的文采,朝臣夸他的見識。”
駱寧微微抬眸,一副要洗耳恭聽姿態。
蕭懷灃沉下臉。
辰王:“表弟的見解,到底紙上談兵,難用到實處。”
“是。水渠改造,難的不是水勢,而是利益糾葛。”謝箏庭說。
這中間摻和了太多人的賺錢門路,輕易動不得。
哪怕明知利國利民,也不行。
駱寧在旁邊,見蕭懷灃一直沉默,覺得他不想聽任何關于裴氏的話,接了腔:“謝先生,你老家在祁州,是不是?”
她岔開了裴應的話題。
“是。”謝箏庭忙答。
“祁州地勢如何?若是雨水充足的年景,可能會淹?”駱寧又問。
謝箏庭頷首:“偶爾會,不過最近幾年不曾。”
“你家老宅與祖墳呢?”
“在祁州算是地勢偏高了。若淹到了咱們家的祖墳,恐怕整個祁州都會被淹沒。”謝箏庭說。
“你的家,是否臨山?”駱寧又問。
她做鬼的時候,跟了謝箏庭一段時間,因為她喜歡這個人關于民生的論調。
她記得,謝箏庭喝醉了說起他最大的憾事,就是他家所在的莊子上,發生了一次山洪。
死了兩百多人,他僅有的近親都死了,連同他母親的墳也被沖走,棺材后來都找不到了。
災害無法避免,一個莊子被沖垮,朝廷只是問責了知縣幾句,沒有太大的懲罰。
天災意外,無法抱怨、無法復仇,一直都是謝箏庭心口的痛。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駱寧沉思,竟一時想不起來。
駱寧做鬼后,跟了謝箏庭一段日子,也只是聽他論朝政,對其他的事不感興趣。
若仔細回想,抽絲剝繭,也許能找出是哪一年的事,因為謝箏庭那次對著他的妻子說了半宿。
幾個人閑話,半下午才散。
駱寧同蕭懷灃說:“這個人很有大義,心里裝著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