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七月的雨，下得人心里發霉。
藺珊珊站在金茂大廈32層光芒國際華東區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表情有些木然。
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玻璃。
窗外，陸家嘴林立的摩天大樓在灰蒙蒙的雨幕里只剩下模糊的輪廓，像一片冰冷的鋼鐵森林。
黃浦江渾濁的江水裹挾著雨點，翻滾著向東流去。
她此刻沉到谷底的心情有些茫然。
辦公室里空調開得很足，昂貴的香氛系統持續散發著清新的柚子味。
香氣試圖驅散雨季的黏膩，卻驅不散她心頭的沉重。
身后，開放式辦公區鍵盤敲擊聲、壓低了的電話交談聲、偶爾響起的傳真機嗡鳴，交織成一片熟悉的背景音，此刻卻像無數細小的針，扎得她感覺頭皮發麻。
“lda姐，這份候選人報告麻煩簽個字，客戶那邊催第三次了。”助理小楊小心翼翼地將一份文件夾放在她寬大的紅木辦公桌邊緣，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討好。
藺珊珊轉過身，臉上習慣性地浮起職業化的微笑，接過文件夾。
目光掃過紙上那個“seniorjavaarchitect（高級java架構師）”的職位需求，以及后面跟著的、對她此刻處境而言堪稱羞辱的“年薪范圍：40-55萬（rb）”。
為什么是羞辱？
當然是因為之前還總是做超過百萬年薪候選人案子的她開始做起了這種小case。
在獵頭行業里，能成交多大的單，是和獵頭顧問的水平直接掛鉤的。
就算有運氣的因素也是極少數情況。
通常來說，一個獵頭顧問最多只能做自己年收入2.5倍的候選人。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一個剛入行的助理顧問，年收入6萬，每天中午吃隆江豬腳飯都嫌貴，他怎么和年薪100萬的大佬聊啊？
兩人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對方說的話你都接不上，人家憑什么相信你的能力？
目光在冰涼的紙張上停頓了一秒，她利落地翻到最后一頁，簽下“ldal”，字跡依舊優雅流暢。
但簽字的人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好了，催命符拿走吧。”她將文件夾遞回去，語氣輕松，甚至還帶著點玩笑。
小楊如蒙大赦，抱著文件夾飛快溜走。
藺珊珊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只剩下深深的倦怠。
她踱回辦公椅坐下，昂貴的意大利真皮座椅包裹性極好，卻絲毫無法緩解內心的焦灼。
2017年已經過了一半。
她這位光芒國際華東區最年輕的associatedirector（助理總監），上半年的業績報表，只能用“慘淡”二字形容。
團隊整體回款勉強踩在及格線上，而她個人負責的、曾經風光無限的“戰略客戶組”，數字更是刺眼得讓她幾乎不敢直視。
年初雄心勃勃定下的、比去年翻倍的kpi，如今看來像個巨大的諷刺。
原因簡單得殘酷：華興的需求沒了。
那個在2016年像一座噴涌的金礦、源源不斷為她輸送頂級職位、頂級候選人、頂級傭金的巨無霸客戶華興技術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