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跟孟總吹牛逼說哪些豆子好的時候,被他笑罵“不務正業”。
后來自己真在彩南弄起了咖啡莊園,孟常云就成了他最大的“債主”。
每次通話或見面,總少不了那兩句經典:
“小默啊,你那云瀾莊園的咖啡,我啥時候才能喝上你親手摘、親手烘的豆子啊?”
“小默啊,你是只畫餅從不做餅吃是吧?”
終于,電話被接通了。
“喂?”一個透著濃濃書卷氣的聲音傳來,背景音里似乎還有學生隱隱的討論聲。
“孟總,”陳默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我,陳默。”
“哎喲,稀客啊陳大總裁!”孟常云的聲音立刻拔高了幾度,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喜和調侃,“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這大忙人居然主動給我這退休老頭打電話?”
熟悉的調侃讓陳默緊繃的神經微微松弛了一絲。
他嘴角下意識地想往上彎,卻終究沒能成功。
“孟總,你就別笑話我了。”他頓了頓,直接切入正題,“是這樣,我和胡笳打算去彩南的云瀾莊園待幾天,散散心。想請你也一起過去,你不是一直念叨要去看看嗎?正好你也退休了,時間方便...”
電話那頭,孟常云爽朗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忽然發現陳默這次給他打電話第一句話居然不是“我的孟總啊”,顯然也察覺到了陳默的心情。
短暫的沉默,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更深沉的嘆息。
那沉默只有幾秒,卻讓陳默握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小默,”孟常云的聲音再次響起時,褪去了所有的玩笑。
只剩下一種歷經世事的溫和與沉重,像冬日午后曬透了的棉被,帶著暖意,也壓著分量,“去莊園散心?好,好啊!早就該去了!那地方是你心頭的一塊凈土,去看看好,洗洗眼睛,也洗洗心。”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格外鄭重,帶著洞悉一切的慈和:“老嚴的事...我也知道了。昨天還跟小趙通電話說起。唉,世事無常,太可惜了...那么好一個兵,硬骨頭,講原則,有技巧...”
孟常云的聲音低沉下去,充滿了真切的痛惜,停頓了片刻,才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陳默,聽我這個老頭子一句話。
人這一輩子,總有扛不動、躲不開的事。
老嚴走了,誰心里都不好過,可活著的人,路還得往前走。
別把擔子都往自己一個人肩上壓,那不是擔當,那是鉆牛角尖了。
去彩南,去你的莊園,好好喘口氣。
老嚴若是在天有靈,也絕不希望看你這樣。”
孟常云沒有用任何大道理。
只是用最樸素的、帶著長輩溫度的話語,輕輕揭開了陳默心底最不敢觸碰的傷疤,卻又在那傷口上覆上了一層溫熱的紗布。
那句“鉆牛角尖了”,像一根細針,精準地刺破了陳默連日來用自責和痛苦構筑的堅硬外殼。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陳默的鼻腔,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將那股洶涌的濕意逼退。
對著話筒,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嗯,我知道,孟總。謝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