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錚這會子借著酒意,只覺得自己的心都不在胸腔里。
她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
自打她那一年看到了虞家人尸橫遍野那一刻,她內心就有一種狂亂的感覺。
她一直壓著自己,求個生路,安生的活著。
感激齊家,不恨齊家,賣身進宮,寧愿一輩子做個奴婢。
甚至,她都沒有怨恨獨孤氏將她送進是非窩。
她一直都很努力的生活,相信自己不管什么境遇都能活下來,還能活的像個樣子。
她也做到了,她一直都相信自己。
可其實內心最深處的狂亂并沒有消失,此刻她想自己始終還是有怨恨的。或者說,她知道自家的仇恨是時代的悲劇,是無可奈何。
可她怎么會不恨?
并不是具體對誰,或許只是對那看不見的命運吧,她始終是恨的。
但她并沒有因此扭曲了自己,她沒有想過對無辜的人報復。
她甚至理智的從來沒有因自家親人的喪命怨恨過這個巨變的時代。
但……誰說在災難中幸存下來的人就不能怨和恨?
只是她從來都不說,因為永遠有人比你更加慘烈。
可此刻,她想怪不得有人酗酒,酒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啊!
她此時急切的等待著,等待著別人給她的陷阱到底是什么樣。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見,想要瘋狂的破壞一些什么。
到了此刻,她才知道,她好像一直都在等待!
窗戶發出咯噔一聲,一個影子輕巧的跳進來。
梅雨喊了一聲:“誰!”
那人叫了一聲:“東君!”
梅雨本來要大喊叫人來,可來人叫的是側妃的字。
她便不敢喊了,萬一喊來人,怕說不清楚。
青霜已經捧起了一邊的瓷瓶,警惕的盯著來人,也是緘默不語。
虞錚本來一只手支著頭閉著眼,這會子睜開眼,看著向她走來的人。
夕陽的余暉灑入窗欞,那人逆著光,真的好熟悉啊。
“東君!你真的還活著?”來人激動起來:“我費勁才進來,我知道你活著,只是始終沒有見到你!如今見你安然無恙,太好了!”
虞錚對他笑:“怎么進來的?”
“你忘記了,這里曾經是我舅舅家。”來人對她輕笑:“雖然如今有些改變,但是還是能進來的。”
虞錚點頭:“確實忘記了,年月太久了。”
虞錚站起來,對青霜擺手:“不必擔心,放下吧,是故人來了啊。”
青霜疑惑的放下了瓷瓶,卻觀察到側妃拿著她發簪的那只手始終沒有露出來。
青霜抿唇想,她那只發簪是……青銅的。
她頭發多,金銀的發簪總是會變形,木頭的有時候還會斷掉。
后來她就用鐵簪子,側妃說不好看,就叫人去給她買了這樣的。
也是金色,好看,還硬。
“我忘記了很多事,忘記了這里原本是誰的府邸,也忘記了你們李氏皇族的人始終還有人在。”虞錚長長的嘆口氣:“是我忘記了。”
來人穿著一身青色的勁裝,他逆著光,面容不清楚,但是也看得出,他眉目舒朗,是個成熟的男人了:“東君,你……還好嗎?”
虞錚深深的嘆口氣:“為什么要冒險進京呢?”她疑惑的歪著頭:“逃出生天,就活下去不好嗎?”
來人一愣:“你在說什么?獨孤氏篡奪我李氏江山,屠戮我大周子民,不報此仇我豈能茍活?你不必害怕,我知道你嫁給那獨孤鉞也不是自愿的,肯定是被逼無奈,放心,我會搭救于你。你放心,咱們還有很多人,你如今是皇子側妃也好,能做的事就更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