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過的夜市街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人群和油煙混雜在一起,從街的一端排到另一端。
后廚的抽油煙機不停轟鳴,墻壁上是擦不去的頑固油漬,宋池坐在洗碗池旁清洗手里的餐具,廚房悶熱難捱,一滴汗從他額頭滑落。
店內喧鬧,無論外間還是里間一半的客人都在劃拳,聲音一個比一個高,快要把人耳膜刺痛。
譚山走了進來,匆匆經過宋池身邊去拿穿好的烤串,彎腰時突然聽見背后傳來響聲,是盤子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他擰著眉回頭,瞧見了呆坐在原地的宋池還有地上四散的碎片。
這是宋池第一次打碎盤子。
“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譚山火氣上來,也不管自己手上還有油污,大力打了一下宋池后背。
像是被敲醒的木偶,宋池在身上傳來痛意時才看見腳邊的盤子碎片,他將手從水池中出來,愣愣地去撿那些鋒利的碎片。
一片,兩片,第叁片時手指被碎片邊緣劃破,細長的傷口開始不斷冒血,傷口不算深,但鮮紅的血液涌出來后滴落到沾滿水的地板上很快彌散,不過一兩秒便紅了一小塊區域,讓人看著頭皮發麻。
譚山氣不過,又打了一下宋池。
這次打的腦后,力道放輕了許多。
“是沒吃飽還是沒睡醒?老子剛跟你說完話就給我來這一出?”他氣惱地扯著宋池的衣領,把他從凳子上拎起來,“給我滾出去找個創口貼,晚上這邊不用你忙了。”
說完還不解氣,在宋池捂著手快要離開時他又踢了一腳。
譚山脾氣大,遇事總喜歡動手,特別是對于宋池,叁言兩句下來總要帶一巴掌,但他曉得分寸,都是不輕不重地一下,很少真的下蠻力去打。
宋池體格不小,這些巴掌根本傷不了他。
等宋池離開后,譚山罵罵咧咧地蹲下來替他收拾殘局,收著收著手里的速度忽地慢了下來。
“這小子……”他猛地想起方才宋池抬眼看他時發愣的眼神,心里覺得十分不對勁。
平常都沒見他這么飄忽。
離開廚房,宋池洗完澡后便回到了他的隔間,傷口已經清洗過,貼上了一張皺巴巴的創口貼。
他靜靜地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兒呆,接著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臉龐開始發熱,連帶著后頸的皮膚都變成了粉色。
宋池眨了眨眼,心臟強烈的跳動著,仿佛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陳榆……今天說他像王子。
這兩字如同滾燙的炭火,一下一下的燙著宋池的心,他捂著臉,向后倒去。
在床上滾了又滾。
“……”
滾夠了宋池驀地停下,臉埋在被子里蹭了蹭,鼻子聞到了晾曬后的香味,這是他昨天剛換的被套床單。
不久前陳榆買給他的。
巨大的喜悅似乎要把他淹沒,他把自己裹進被子里,裹得嚴嚴實實,一遍一遍回憶陳榆對他說那句話時的樣子,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春夜纏綿,連風都變得更繾綣溫柔。
鬧市安靜下來后,目光所及之處只剩下零星的路燈和城市邊緣的山岳。
宋池做了個好夢。
夢里混亂,有無數的聲音,熟悉的氣味包裹住了他所有感官,夢境中有人玩笑般地跨坐在他身上,朦朦朧朧地叫他名字。
……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