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潮生呼吸略微急促,問道:
“沒得商量了?”
黑衣人劍鋒出鞘三分,上面閃爍的寒光將廟外飛雪的刺骨帶了進來。
“一般來說,人跟人才有商量的余地。”
“你活成這樣,不如縣城里的貓狗,我是你,早羞愧得自殺了,商量這個詞,怎么從你嘴里說出來的?”
聞潮生握著柴刀,雙目緊盯著黑衣人,竟無絲毫畏懼:
“那你來。”
見到聞潮生居然敢持刀對著他,黑衣人的眼神又冷了幾分,他覺得自己好似受到了侮辱,出手時不再遲疑,甚至格外狠辣。
第一劍,直奔聞潮生持刀的胳膊。
他要讓聞潮生知道二人之間的差距,然后讓他帶著恐懼和悔恨死去。
黑衣人的劍是格外的快,聞潮生能看見秋天鳥兒振翅時身上的絨羽,卻看不清黑衣人揮出的劍。
但聞潮生還是憑著本能出刀了。
他沒打算活,他就是要在死之前砍一刀。
傾盡勇氣的一刀,不留余地的一刀。
在被死亡包裹的瞬息之間,聞潮生竟然笑了起來,被磨得锃亮的柴刀刀鋒上映出他一半的側臉,映出了困獸才擁有的勇氣。
這一擊,明明劍快,明明刀慢。
可黑衣人的劍沒有砍中聞潮生,聞潮生的刀卻成功地砍在了黑衣人的手臂上。
刀鋒上交映的火光似乎成了真實,燒得傷口滾燙,黑衣人瞪大眼,疼痛彌漫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臂混合著鮮血的噴涌落地。
“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語,忽然朝著身后看去!
一個渾身被大雪覆蓋的瘸腿女人站在那里,站在了茫茫然的朦朧中,靜靜凝視著他。
方才,是一粒彈出的雪球破開勁風暴雪,后發先至,命中了他出劍的胳膊,讓他本該斬中聞潮生的一劍,斬在了空氣上。
“……”
黑衣人沒說話,身后已經劈來了第二刀。
還是聞潮生那毫無章法的刀。
黑衣人雖未向后看,但身子已經做出了閃避。
雪中的瘸腿女人彈出了第二顆雪球。
咻——
雪球命中了黑衣人的腿,讓他的動作一滯。
便是這短暫的一滯,讓聞潮生揮出的刀砍中了黑衣人的脖頸,熱血順著傷口噴涌而出,黑衣人死死瞪著眼,片刻后,身子便軟倒在地。
聞潮生這一刀下刀極狠,黑衣人的護體罡氣被雪球擊破,血肉之軀的脖頸哪里扛得住如此搏命的一刀?
他的頭被斜著劈開一大半,剩一層皮肉連著,軀體倒在地上后,眸中光彩快速冷卻。
最后,瞳孔中只剩下了火堆上爍動的火苗。
聞潮生渾身是血,身體軟倒在地,半跪在黑衣人的尸體面前,大口喘息著,持刀的手也瘋狂抖動。
阿水進入了破廟,抖落一身雪,來到了聞潮生面前,問道:
“還有氣力沒?”
聞潮生喘著粗氣,道:
“做什么?”
阿水指著黑衣人的尸體:
“你殺的人,你埋。”
聞潮生沒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背靠著石像底座,聲音打抖,不知是冷,還是殺完人后的后遺癥。
“他是來找你的,我果然不該救你,差點死了。”
阿水理所當然地回道:
“你果然應該救我,若你沒救我,你就真的死了。”
聞潮生沉默著,只顧著喘息,沒法反駁阿水的話。
“剛才是你在幫我,對吧?”
“這家伙真是蠢得離譜,你這么厲害,他怎么敢來找你的。”
阿水蹲在黑衣人的尸體上摸索,從他的腰間摸出了一枚特殊的玉佩,上面系著黑繩,玉佩上有一條河流的花紋,做工十分精致,背后刻有‘忘川’二字。
“他當然不是一個人。”
阿水平靜開口。
“而且,我的頭很值錢,超乎你想象的值錢。”
聞潮生聞言一怔,隨后道:
“因為什么?”
阿水與他對視,眸光深處閃過一抹悲憫和森冷:
“因為我的姓。”
聞潮生道:
“一個姓,能有這么值錢?”
阿水將玉佩取走,放在了自己那件單薄的破衣兜里。
“可這個姓,燒了七天七夜都沒燒干凈。”
“你說……它值錢不值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