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忽然想到了寧國公的事,身子猛地一震。
“這件事情……與寧國公有關?”
平山王繼續朝著門口而去,他索性直接將半開的殿門全部推開,任憑外面的清風吹入進來。
“一棵大樹遇見了一條巨蟲,巨蟲在大樹的體內一直撕咬,他吃得越多,便生長得愈發茁壯;生長的愈發茁壯,便又吃得愈多,到了最后,他會帶著這顆巨木的全部精華,從巨木的身體之中破體而出。”
“可就算挖開巨木,將這條蟲子從中清除出去,樹身之中的空洞短時間內也沒有辦法恢復正常了。”
這的確是個兩難的抉擇。
不挖蟲,慢性死亡。
挖出蟲,樹身內部的空洞沒有辦法填充,若是處理不好,很可能很快便會崩潰。
聞潮生聽出了這其中的關系,心底有些難以置信,問道:
“寧國公貪走了這么多錢財,齊王完全無所察覺?”
不久之前,聞潮生與齊王見過一面,但他對齊王的了解并不從見面開始,對方縱然談不上什么明君,也絕不算個昏君,屬于是有心氣要做事,也有些能力,還善藏的一個人。
若是些尋常的小事能瞞著他倒也便罷了,這等大事他怎么可能不予知曉?
平山王徐徐吐出口氣。
聞潮生從這口氣中體會到了他的無奈。
“他啊……什么都比他父親強,本來會是一名千古難遇的明君,卻偏偏繼承了他父親最大的缺陷。”
聞潮生:
“什么缺陷?”
平山王看著殿外道旁的一株迎客松:
“他太重感情了……自古以來,君王皆以孤家寡人來稱謂自已,這不是一種侃稱,若是在位的君王過于感情用事,是一國之不幸,未來遲早會釀成大禍。”
“寧國公在位時,先以「為齊國招賢納才」的借口,大肆花費國庫重金去豢養這些江湖中人,而后又刺激著這些江湖中人在王城如此繁華柳綠之地豪擲千金,于是國庫的錢財便逐漸流向了寧國公在王城中興起的支柱產業,再由他的商隊管理,如此,雖然國庫的錢財空虛,但只要寧國公還在位,齊國的財流便不會斷,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運轉井井有條,可……”
他話沒說完,這里面涉及到的東西的確太多,但平山王沒說,聞潮生卻是接著他的話頭繼續講了下去:
“可一旦寧國公未來反了,或是攜帶著這筆巨額的財富轉移,齊國的財流便會倏然之間繃斷,而財流一斷,千萬種無法解決的問題會在頃刻之中出現,一個國家如果沒有錢財,根本不需要外界的壓迫,自已就會崩潰內亂,你知道這一點,齊王也知道這一點……但他選擇了相信寧國公,對嗎?”
平山王那雙威嚴遍布的眸子里閃過了驚訝,但很快便又恢復平靜:
“倘若寧國公真的值得信任,他就不會將國庫中的錢財轉移到自已的麾下。”
“這不是私人恩怨,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旦賭輸,齊國五百年基業毀于一旦,億萬生靈涂炭,無論從任何方面去想,寧國公都必須永遠從這個世上消失。”
“我一直沒有殺掉他,便是想從他那里撬出那筆被他從國庫中轉移的財富究竟去了何處。”
聞潮生緩緩轉過身,看著平山王的背影道:
“因為寧國公出事之后,國庫沒了富余的錢財,所以才有了「忘鄉臺」?”
平山王沉默了許久:
“國庫仍有不少錢,真若是要撥出那些將士們的撫恤金,倒也受得住。”
聞潮生聲音變得嚴肅,甚至變得冷漠。
“那為何會出現「忘鄉臺」這樣的地方?”
“他們為齊國,為你們,為了這腳下的寸寸土地付出了自已年華、未來、甚至是生命,邊關有多少將士,就有多少家庭……難道這些,比不上國庫里躺著的那些冰冷的銀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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