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的修為越高,按道理講,修養也會越好,但事實上自我進入書院起,我便發現這座傳聞之中的儒道圣地里,許多師兄師姐越是實力高深,為人卻越是驕狂輕縱、目中無人……如此一代影響一代,后來進入書院的師弟師妹也學著這樣,可人向來是學壞容易學好難,最后的結果便是,書院許多師弟師妹沒學到你們身上的勤懇修行,反而將你們身上的驕狂輕縱盡學了去,稍有一點成就在身,便屁股高翹,自以為是,對待修為弱于自己的同門便趾高氣揚,對待修為強于自己的同門則諂媚恭討,這與官場的風氣有何區別?”
面對喬簇的咄咄逼人,聞潮生平靜地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他說得太多,喬簇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要做什么了,愣了片刻后才道:
“那與我有什么關系?”
“再說了,我一年才在書院中露面一次,你們這些廢物,最會為自己找理由,驕縱輕狂是我教他們學的?”
聞潮生道:
“你承認自己驕縱輕狂了?”
喬簇冷冷一笑,擺出無所謂的態度:
“那又如何?”
“輕狂,要有輕狂的本事!”
“若是你到我這等地步,輕狂又如何?書院幾人能說你,幾人又敢說你?”
“可惜,你只是個二境的廢品,你永遠不會明白。”
“廢品,就要有廢品的覺悟。”
“日后記得夾著尾巴做人!”
聞潮生沉默片刻,道:
“由此可見,你們進入書院之后,只想著如何修行,如何爭個高低,而古之儒圣留下的禮義廉恥、溫和儒雅,你們是半點不學。”
喬簇眉頭一皺:
“學這些東西又有何用?”
“書院向來是靠實力說話的地方,在這里,你拳頭不夠硬,誰都瞧不起你!”
聞潮生沒有再開口,對方的言行已經深刻讓聞潮生意識到了為何院長當初說「書院已經沒救了」這樣的話。
的確沒救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似是儒家圣地,卻豢養著一群野蠻的獸類,可這群獸類表面上享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吃得更多、更精,偏偏又未曾經歷血腥的廝殺,文不文,武不武,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杜池魚看在眼里,卻沒有權限管轄整理。
她想要整頓書院,需要很多書院內部許多部門配合,可那些部門的執事長老對此毫無興趣。
這是一件費力且不討好的事,他們花費了許多精力,一些人甚至是用盡了自己的大半生才走到這里,日后只要安安心心地做事,滿期之后便能有機會得到參天殿內圣賢的一次指點,有機會去更高更遠的地方看看,若是因為自己的些許差池而得罪了這些圣賢,最終前面數十年的努力功虧一簣,那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由是如此,面對如今書院的情況,杜池魚也覺得力不從心。
此時在這思過崖內,喬簇見聞潮生面對他的質問沉默不已,只道是自己的發言說進了聞潮生的心里面,本來想教訓聞潮生兩下,又覺得肉體的疼痛遠不如靈魂的抨擊來得深刻,于是便轉身準備與眾人離去,留下聞潮生在這里自己好好反思。
一陣輕而緩的崖風吹來,正欲離開的眾人,忽覺身后一涼,他們狐疑地回頭查看,只見聞潮生仍舊盤坐于不遠處的樹下,平靜地凝視著他們。
“剛才……你們也感覺到了?”
喬簇開口。
幾人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