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畫了一條溪。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聞潮生嘴里輕輕念叨,似乎很是滿意。
他如今不夠強,嘗試著用劍意去演化天地之象,自然也只能延伸一些簡單東西出來。
但簡單并不意味著弱小。
就像逍遙游中被拆解出來的「不老泉」一樣,許多了解逍遙游的修行者都覺得「妄語」才是逍遙游真正精華的部分,事實上恰恰相反,「不老泉」這三門奇術之中最簡單易學的,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眼前他嘗試以劍意勾勒出來的天地之象雖然潦草而模糊,但卻是他這些天鉆研實驗之后邁出的第一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他留了幾分余力來作為后手,而今要見見二者的差別究竟在何處。
火龍咆哮著沖進了聞潮生這以幾筆劍意勾勒的潦草世界,裹挾著無邊怨憤的怒火,開始灼燒著這里的一切,整片由劍意雕琢的世界開始潰爛,被燒得千瘡百孔,但這個過程并非一蹴而就,聞潮生從中發現了端倪,并且嘗試補救。
“是畫面不夠精致?”
他再畫被燒毀的那棵小松,畫得更為細致,卻依然沒有在白鹿的劍意火龍中留存多久。
聞潮生揮劍,飄來小雪,與驟雨融作一團,延緩著火龍的前進,而后繼續雕琢此方的天地之象。
“不是畫面不夠精致,是什么……是什么?”
“感覺就差一點,差在哪里?”
聞潮生雙目如神,無比嚴肅地凝視著這片在火龍炙烤下漸漸融化的天地之象,思索著自己這由劍意構筑的天地之象為何無法發揮力量。
他站在那里,半步不曾退卻,漸漸被這劍意火龍徹底包裹,毀滅性的力量開始對他進行撕扯,聞潮生立于此處,細細體會著火龍之中蘊藏著的力量。
他的肌膚開始出現裂痕,滲出鮮血。
聞潮生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他再找不到問題的根源,就必須馬上后撤,否則他就會像這片由自己劍意構筑出來的天地之象那樣被火龍徹底吞噬絞殺。
“差別不在異象本身,也不在劍意,那又在哪里?”
他在火龍中沉默,直至火龍將自己徹底吞噬。
那一刻,所有看向這頭的殺手都認為聞潮生必死無疑,連白鹿本人的臉上也出現了釋然的神色。
恍惚中他又漸漸陷入了幻象,將聞潮生當作了三十一年前的那個少年。
另一頭戰場中心的阿水沉默不言,只有她知道聞潮生還活著。
她仍然緊緊握著手中的刀,如果聞潮生沒死,還留著一口氣在,那她就會徹底放開手腳,不顧一切地殺人。
能多殺一個是一個。
火龍盤作一團,在無窮恨意中焚燒絞殺,將這片雨幕映得晶瑩發亮,后來又漸漸在這瓢潑大雨之中一點一點散去。
不知為何,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那里。
火龍散盡,他們聽見了流水聲,另一道清冷的輝光亮起,溫柔地撫過了每一滴從天而落的雨珠。
“原來……差別在這里。”
聞潮生身上數不清的劍痕,鮮血染紅衣物,他卻依然站著,神情有一種釋然之后的平靜。
原本已經陷入了幻象之中的白鹿,此時此刻,被那一縷吻過面龐的清冷月輝拉回了現實。
他看著聞潮生,陷入了一瞬間的空白。
后者揚起了手中的竹枝,指著他笑道:
“別出神,該我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