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之后,沈旌就時常陰陽怪氣,袁清直接來了個左耳進右耳出,這會兒在城里路寬沒什么,等到了城外,壓根不能讓很多人并排走,提燈的下人們便只能東一個西一個,難免有照顧不過來的地方。
自己提著燈,能看清路,再走得穩當些,基本就不會摔倒。
便是真那么倒霉,還是摔了,宋英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丟開燈籠雙手扶。
出殯的隊伍緩緩前行,六具薄棺壓在杠夫肩上,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長街兩側,家家門戶緊閉,偶有幾戶膽大的,半掩著門縫,露出一只窺探的眼睛。
檐下白燈籠在晨風中搖晃,將送葬人的影子拉得細長扭曲,像一群踟躕的游魂。
“撒紙錢——”司儀啞著嗓子喊。
冥鈔紛紛揚揚,像是提前到來的初雪。
剛到拐角處,便聽得一聲尖銳的吱呀聲,壓過哭靈的聲音,在黑夜里顯得尤為瘆人。
眾人都不由自主望過去,只見一名白發老嫗拄著拐杖,從門內探出個頭來,瞅準時間,將一碗清水潑向棺木,同時口中念著:“清水開路,莫入我戶。”
而后,砰地關上了門。
在宋英附近,悲痛欲絕的朱媽媽終于找到了發泄口,勃然大怒,罵道:“這老虔婆,還敢詛咒我們老太太,下完葬回來,看我不砸了她家的門!”
那被老嫗潑中的棺木,正是順安縣主的。
宋英忙道:“朱媽媽,你可能是誤會了,在我們這里,這并不是詛咒。
按我們當地的說法,新魂戀舊宅,亡魂出殯七日內會沿原路返回家里。有時候可能會迷路,誤入其他人家,給別人帶來災厄。
她從內向外潑水,在我們的習俗里,是可以形成水幕結界,讓亡靈看不到她家。同時,清水象征無根水,可洗去門前的死亡污染。”
她說得委婉,朱媽媽卻是聽懂了,那老婆子也是覺得老太爺他們橫死,會散發血煞氣。
她悶得一口氣險些上不來,這些隱晦的暗示,這段時間她聽過見過的不少,可完全沒有法子堵這些人的嘴。
等到她們路過拐角,看見水漬里的糯米,朱媽媽心里堵得更難受了。
水中摻糯米,在哪個地方都是指凈化邪祟。
下葬之后,申府暫時恢復了寧靜,中毒的人余毒也排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慢慢養回來。
幾位太太少奶奶們卻是一點沒法輕松,請了林大夫與宋英兩個知情者,給申家活下來的男丁看診,希望能找出蓮姨娘究竟給他們下的是什么毒。
但把脈只能把出脈沉細弱,確實是腎精虧虛,不利于生育,但把不出究竟是什么引起的。
幾個太太都急得不行,她們妯娌幾個,一個孫子也沒有,若治不好,那可真是要遂了那瘋婆子的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