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上前見禮。
德妃輕笑出聲,“難怪鹿溪這般上心,這眉眼、這氣度,倒真有幾分你年輕時候的風采。”
又說了幾句,皇后娘娘辭賜了座,又讓將林大夫的案幾挪至近前,笑道:“快給我們說說,那錦川究竟藏著何等仙山妙水,竟讓你這京城里長大的老人都樂不思歸了?”
林大夫上前,只虛坐了半邊繡墩,“我大乾山河壯麗,北有巍峨群山,南有浩渺煙波,各有各的美法……”
她絮絮說著,不動聲色將話題轉移到各種驚奇百怪的病例上。
矜貴的夫人小姐們何嘗見識過這些,一個個都聽得入了神,連手中團扇都忘了搖動。
宮女內侍輕手輕腳穿梭其間,或添茶或扇風,井然有序。
當林大夫瞄到一位太監將一盆梔子放在側面的花架上時,她含笑順著一位夫人夸贊道:“這世上哪有醫者能包治百病的,我也有許多治不了的病。
就去年八月,敘州富順有一位富商,他某次運鹽去蓉城的時候,遇到一群劫匪殺人越貨。”
林大夫抬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頂端略后處,“他這里被砍了一刀。”
眾人均是倒吸一口涼氣,有年輕小姐甚至忘了規矩,開口道:“腦袋受了傷還能活?”
林大夫點頭,“可不是么,我們也是驚奇得……”
話未說完,便聽御花園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響起太監尖細的嗓音:“陛下——駕到——”
眾人也顧不得聽故事,紛紛跪下行禮。
不多時,皇帝在上首坐下,命眾人起身,“真是奇了,朕生平第一次見賞花宴這么安靜的。”
他聲音沙啞干澀,似枯葉摩擦。
宋英悄悄瞄了眼,皇帝年紀很大,皮膚松松垮垮,布滿布滿褐斑,渾濁的眼白泛著黃,連胡須都很稀疏,已是一個行將就木糟老頭子。
她很難想象得出,當初是這樣一個人,殘害手足,誣蔑忠良,還冷酷的想要趕盡殺絕。
皇后含笑道:“林大夫給我們說在錦川遇到的奇癥,正說到興處,您就來了。”
“哦~”老皇帝摸著胡須,“這樣說來,倒是朕打擾了諸位聽故事。”
眾人忙稱不敢。
皇帝擺擺手,示意她們起來,又道:“林大夫你繼續說,朕也聽聽。”
林大夫應下,又將開頭重新講了一遍,“……這位富商福大命大,劫匪見他滿頭血污,以為已經死了,便沒管他。
后有人將他找出來,尋了大夫,竟給治好了。
可沒曾想,傷好以后,富商卻是怪事頻發,一只手解扣子,另一只手又給系上了;他的左手還掐他的脖子……”
眾人聽得心中一緊,有人道:“這不是中邪么?”
林大夫點頭,“可不是,他也這樣認為,尋了多少高僧大師驅邪,卻總不得法。
后來,他得知清水縣有個清風道觀,里面的道長功力了得,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找去。
不想那道長看后,卻說他是大難不死,是個有福之人,并沒有中邪,說他是生病。”
“不可能吧?這分明就是中邪!”
林大夫微笑,“這世上確實有些病,看著像是中邪,實則不然。這富商便找到我們醫館,我曾在醫書上見過類似的病例,只能判斷他是腦子受損導致的異常,可該如何治療,卻是沒有把握。”
皇后安慰道:“這樣的病癥聞所未聞,你沒有把握也正常。”
林大夫點點頭,繼續道:“我如實以告,只能試著治,能不能成功不能保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