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清輕笑:“不過是把餛飩扔進滾水里,這等粗淺功夫還是會的。”
宋英一想也是,正要去廚房,身后響起一道清越的嗓音,“是我們怠慢了,竟讓宋大夫懸壺之余還要忍饑挨餓,實在慚愧。”
宋英回頭望去,只見張編撰立在艙房過道里,如水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可見他精致的眉眼下泛著淡淡的青影。
“張嬤嬤,”他側首輕喚,嗓音里帶著幾分倦意,“把昨日備著的松江鱸魚取來,再開一壇梨花白,好生置辦幾道小菜。”
說罷,又向宋英拱手道:“行船簡陋,還望宋大夫莫嫌粗劣。”
“不用不用!”宋英連忙擺手,“夜已深了,一碗小餛飩足矣。”
袁清拱手一揖,道:“翰林公不必費心,晚生自行料理便是。”
張編撰目光微動,轉向宋英問道:“這位是?”
“他是……”宋英猶豫了,先前張編撰似乎已經猜出了自己的身份,這會兒表明袁清的身份,會不會給他后面的科舉之路帶來麻煩。
正躊躇間,袁清已再次躬身行禮,姿態磊落:“晚生袁清,丁巳年順慶府秀才。”
月光灑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將那一襲青衫映得格外清透。
他抬起頭來,眼中含著三分笑意七分坦然,既不卑不亢,又守足了讀書人的禮數。
后面的張嬤嬤聞言,手中提著的燈籠微微一晃,昏黃的光暈在三人之間搖曳。她忍不住插話道:“咦?二位不是兄妹?”
她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先前見這俊秀公子守在艙外寸步不離,她還當是宋大夫的兄長。卻沒想到一個姓宋,一個姓袁,倒叫她這老婆子糊涂了。
“不是,”
宋英剛解釋一句,張嬤嬤便倒吸一口涼氣,渾濁的老眼瞬間瞪得滾圓:“你二人莫不是……私奔出來的?!”
宋英:“……”
袁清溫聲道:“嬤嬤說笑了,若真是私奔,也該選個月黑風高夜,何至于在官船上招搖,我二人已經行過文定之禮,此行來京是有要事。”
說著,還取出了一封紅紙婚書。
年輕男女出門在外,難免會引起誤會,為了不損名聲,臨行前特意帶了婚書。
張嬤嬤瞇起昏花的老眼,果然看見婚書上蓋著鮮紅的官印,不由訕訕:“老奴老眼昏花,冒犯了袁相公、宋大夫,真是該打。”
說著,便要抬手自摑。
宋英伸手攔住:“嬤嬤言重了,您也是好心,夜深露重,你們且去歇息吧。”
張嬤嬤順勢放下手,贊二人大度,心里卻仍是犯嘀咕:什么事情會讓兩個年輕男女孤身遠行?
張編撰見二人堅持要自己煮餛飩,也不勉強,他再次對宋英鄭重一揖:“宋大夫妙手回春,救內子于危難,此恩張某沒齒難忘。”
他取出一張名帖遞過去:“在下張任之,湖廣江陵人,他日若有用得到張某的地方,盡管開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