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沒有致命的外傷后,童仵作轉到更細致的地方,他以刀尖輕刮尸體的眼角,刮下一層刮下一層白翳,湊近燭光細看。
片刻后道:“死者眼翳泛青,確是非自然死亡。”
大致驗過一遍后,童仵作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怪哉,怎么看著既像中毒,又不像呢?老丈,你們縣的仵作,以銀針驗過喉管嗎?”
看莊夫守了義莊幾十年,雖不是仵作,但常年耳濡目染下來,也知道不少仵作驗尸的方法與目的。
用皂角水擦洗死者口腔、咽喉后,將銀釵或者銀簪插入喉管,密閉一天一夜,若銀針變黑即為中毒。
當然,銀針未變黑,不代表就不是中毒,有些毒,用銀針是驗不出來的。
他點頭道:“驗過了,銀針沒有變黑,程仵作又以銅錢摩擦死者腹部皮膚,亦未出現銀白色光澤;
又取死者糞便,蒸煮后喂雞,雞什么事也沒有,大年三十那日,程仵作殺了雞,全家吃了也沒什么事……”
宋英驚得張大了嘴巴,險些讓嘴里的姜片掉出來。
她聽到了什么?
這程仵作真是膽大又不講究啊,吃了死者糞便的雞也能吃得下?
不對,這就不是能吃的!
雞一時沒事,不代表就完全無毒呀!
更何況,還是尸體的糞便!尸體啊!
正說著,外面響起了腳步聲,“老吳!快開門!”
“是程仵作。”看莊夫將手中的燭臺交給宋英,自己快步過去開門。
門一開,便聽這位程仵作急問:“清水縣的童仵作在哪?”
看莊夫側身讓開道路,“在里面驗尸。”
其實不用他說,屋里一堆躺著的,只要宋英與童仵作是立著的,一眼就看到了。
程仵作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后還跟著個少年,提著仵作囊。
程仵作快步走進去,“童老弟,怎么一來就驗上尸了,昨兒你們趕了一天的路,肯定累了,好歹歇一歇。”
宋英好奇地觀察著這位極其膽大、不講究的程仵作,只見他一身靛藍布衫洗得發白,肘部打著兩塊不對稱的補丁。
最引人注目的,是腰間那條草繩束帶,磨得起了毛邊。
她有些明白了,對窮苦人家來說,能見油葷已是難得,吃過尸體糞便的雞算什么,又不是直接吃尸體的糞便。
“無事,驗尸要緊。”童仵作擺擺手,取下手衣擱在一旁,“我剛大致驗過,正想與老兄討論討論。”
程仵作贊了幾句童仵作敬業,二人便相互交流起驗尸所得。
而后,兩人一致決定開顱,若還不能有所得,便只能等上幾月,等尸體徹底腐爛后,取顱骨、牙床、長骨、指骨等做骨殖蒸煮。
宋英一震,趕緊將燭臺撥得亮了些,又望向窗戶,見外面天光已明,不由道:“要開窗嗎?能更亮堂些!”
程仵作望向宋英,“這是你女兒?對驗尸這么積極的女孩可少見的很。”
童仵作沒有直接回答,只嘆著氣,含糊道:“女孩子家,再積極也不能讓她做這一行,我們都是過來人,這行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