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撥動命運的瞬間,它也會撥動你。」
沉眠籌碼的空氣沉悶得仿佛被潮濕的海風凝固。
燈盞低垂,金屬邊緣勾勒出曖昧而不祥的光暈,將賭桌上的塵埃、籌碼、卡牌的邊角都映照得纖毫畢現,仿佛連時間都無法從這一方賭桌逃逸。
司命坐在桌前,眼神幽深,指尖不緊不慢地敲擊著桌面,
那有節奏的輕響像是某種儀式前的引子,為這場看不見的命運對賭奏出第一聲心跳。
第二聲鯨鳴的余韻仍在賭場的空氣中徘徊,仿佛仍未徹底散去,而此刻自遠海吹來的風,帶著一股讓人背脊發涼的寒意。
時間正在流逝,第三聲鯨鳴將至。
梅夫人倚在椅背上,姿態閑適,指間隨意撥弄著籌碼,眼神卻時不時掠向司命的側臉。
她的籌碼已經損失了三分之一,然而她臉上仍帶著淡淡的笑意,甚至透著幾分輕慢的戲謔。
那目光像是在說:“你不是說,戰無不勝嗎?怎么還不出招?”
司命微微一笑,眼角含著一絲苦意,卻沒有回應。
籌碼的確在持續減少。
他們二人坐擁的數字被一點一點削薄,而坐在對面的洛里昂,神情從始至終都未曾有過一絲波動,甚至愈發從容自若。
他的手指依舊在桌面輕巧地撥弄著那對黑色骰子,每一圈旋轉都如低語——安靜,卻令人難以忽視。
“看來,客人的運氣……似乎不太理想?”
洛里昂低聲笑道,語氣溫和,如同一個體貼入微的荷官在安慰那些連連失利的賭徒。
可司命知道——這家伙遠遠不是個普通荷官。
他是一位真正的賭徒。
下一輪發牌開始,命運輪盤悄然再度旋轉。
司命:十八點。
梅夫人:十七點。
司命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牌,指尖緩緩在桌面輕摩,手勢極輕,像是在試圖撥開那一層命運的迷霧。
片刻后,他輕輕一叩桌面:“停牌。”
梅夫人凝視片刻,嘴角噙著一絲若無其事的笑,終究還是吐出一句:“補牌。”
新牌輕輕滑入她的指尖。她翻開——
五點。
爆牌。
她眉峰一挑,輕輕嘆息,卻依舊神色淡然,將籌碼緩緩推向桌中央,仿佛這不過是一場無足輕重的微輸。
司命的目光依舊冷靜地落在洛里昂身上。
洛里昂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掀開底牌。
就在那一瞬間——司命心中驟然一震。
那種熟悉的微弱顫動再次出現——一根原本平滑的命運絲線,在底牌翻開的那一秒,被無形的手悄然撥動。
軌跡瞬息轉變,局勢于無聲中翻覆。
底牌翻開——黑桃a。
加上先前的明牌,恰好二十一點。
黑杰克,通殺。
燭光仿佛也隨之一暗,賭廳深處的風聲微不可聞地掠過眾人耳畔,像是命運在低語,又像是沉眠者在竊笑。
“還真是不湊巧。”洛里昂語調輕緩,語氣中不帶絲毫炫耀,甚至仍舊帶著點溫和的笑意。
他撥弄著手中的骰子,聲音低柔如水,“八張黑桃黑杰克,我中了兩張。客人,你們可要努力一點哦。”
司命的視線一動未動,緊緊盯著那對骰子。
梅夫人歪了歪頭,懶懶地看向他,眸光像是一縷火苗輕輕一晃,仿佛在說:“哦?你終于看清楚了?”
司命沒有回應。
他指尖再次敲擊桌面,聲音沉而有力,宛如為自己加注的節拍。
他低聲一笑,心中卻愈發清明。
果然——洛里昂的底牌,在翻開的一瞬間被改變了。
無論前面的牌局如何運轉,到了揭牌的那一刻,底牌的命運都會被“修正”為對他有利的那一張——黑桃a。
而這一切的核心,就在那對看似無害的骰子。
他不只是賭徒,他是舞者,在命運之線上輕盈起舞——
但司命心中清楚:
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