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水懸出,一縷縷靈光與草霧化作青白色的細線,在他身邊輕柔地盤旋,如海中之藤、夜霧中光。
那是他給病人配藥時的動作。
他沒有忘記。
他仍記得職責,記得配比,記得所有能救人的方式。
司命的嘴角微微上揚,收起那一抹自嘲的疲憊。
他沒有多余解釋,只轉過身,輕輕地一側肩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那幽靈船醫亦未回應。
他只是提著一盞燈,提著他那模糊而依舊挺拔的身影,緩緩跟上司命的腳步,朝上層而去。
他并非活人,卻比許多活人都更像一個“醫生”。
因為他仍然在“行醫”。
即使病人已經不再屬于這個世界。
腳步聲未響,卻沉入艙室如夢的空氣中。
船微微一震,仿佛為一個歸來的航醫,讓出一條靜默的航道。
他返回客艙時,迎接他的是一屋子集體望向門口的目光——沉重、警惕、帶著一絲近乎祈求的渴望。
維拉第一個站起身來,金發在燈下浮起柔光,
她的眼神里是疲憊中透著一絲尚未熄滅的希望,還有——一種下意識的防備。
“你找到了?”她問,聲音干凈而克制,仿佛不敢將太多情緒寄托在這個問題上。
司命點了點頭,抬手從肩上甩下布袋,動作如投擲一個平凡卻救命的答案。
“廚房還能翻出點東西。”他說著,將幾包粗面包和發干的奶酪扔到桌上,
又“啪”地一聲把一瓶半滿的朗姆酒拍在桌面上,酒液輕顫,瓶身晃動著折射出艙燈微藍的光。
“不是高檔貨。”他淡淡道,“但能吃。”
穆思思的眼睛在那一刻亮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撲過去,
眼圈發紅得像是被煙熏過:“天啊,是真的能吃的……不是鍋里冒泡的眼球,也不是會動的糕點。”
她聲音帶著半分哭腔半分笑意,那是極度壓抑后得到緩解的情緒崩口。
“迷失者號的廚房常年沒人,只有一個幽靈廚師。”
司命站在桌邊,語氣輕描淡寫,“我們每次回來,都會帶些‘現實食材’留給它作為‘交換’。你給它物,它給你飯。”
“聽上去不太讓人放心……”魯道夫皺眉,仍站在后排。
“那你可以不吃。”司命聳聳肩,隨即拈起一塊面包,毫不猶豫地咬下一口,咀嚼吞咽。
那一刻,他就像是第一個躍下高塔的賭徒,賭的不是生死,而是信任。
眾人愣了一秒,下一刻便蜂擁而上。
面包或許粗糙,奶酪咸澀干硬,朗姆酒帶著一絲失溫的酸意。但在此時此刻,
它們卻如神祇施賜的甘露,每一口都像咬碎了混沌,每一口都帶著一種從噩夢中短暫逃脫的慶幸。
嚼碎的是硬皮,咽下的是壓抑后的自由——是活著的確認。
而在此刻,幽靈船醫已悄然行動。
他無聲地走到段行舟與林婉清的床邊,像一道柔光掠過夜海的水面,悄然落地。
他不言不語,卻仿佛萬語千言。
他伸出半透明的手掌,仿佛接引風中星輝,那些原本懸浮于身后的藥劑瓶自動旋轉,發出低低的鳴響。
一縷縷霧氣狀的藥草光絲自瓶口涌出,準確落在段行舟浮腫的膝蓋上,
如夢似幻的靈能在傷處舒展開來,淤血開始褪去,腫脹緩慢收縮,痛感逐漸減輕。
林婉清的傷口更嚴重,那道橫穿肩胛的絲線幾乎割斷她的生命。
幽靈醫師只是傾身,掌心光芒如縫合之針游走傷口邊緣,一點一點封住血肉之間的裂縫——穩、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