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盞破舊的吊燈在頭頂晃晃悠悠地亮起,散發出昏黃而溫柔的光。
大廳的一隅,被一點點照亮。
有人在角落里小聲歡呼,有人則悄然紅了眼眶。
哪怕這微弱的光明只能持續十分鐘,對于這些曾被黑暗與死亡緊緊攫住的生還者而言,
這依舊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小型奇跡。
吊燈下,那些狼狽不堪、傷痕累累的身影被淡淡光芒包裹,仿佛一群歷經劫難后重新掙扎著站起的流浪者。
穆思思將最后一枚創口貼輕柔按在藤宮澄手臂上,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藤宮澄哽咽著低聲道:“謝謝……”
格雷戈里依舊靠墻而坐,手中緊緊握著那本破舊的筆記本,仿佛在傾聽著遙遠而古老的低語。
維拉蹲坐在光影交錯的角落中,閉目養神,呼吸深沉,仿佛在用短暫的靜默修復心神。
一切似乎在逐漸朝著“穩定”過渡。
但他們都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之前,一場短暫而脆弱的寧靜。
直到王奕辰開口。
“所以,我們就打算繼續這樣躲著?”
他的聲音并不高,卻如同石子砸入靜水,狠狠打破了這短暫而脆弱的安寧。
他站在光照最亮的一處,渾身染著風塵與血痕,目光冷靜地從每一個人的身上掃過,像是在一場無聲的審判中尋找同盟者。
“這地方不安全。”他繼續道,聲音清晰,字字如敲擊在骨頭上的木錘。
“沒有食物,沒有水,電力也只是暫時的。指不定哪天秘骸又突然找上門,我們怎么辦?”
沒有人立刻回應,但空氣中微妙的波動已經顯現出來。
一些幸存者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有的人開始低聲交換眼神,有的人則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肌肉在皮膚下微微顫動。
王奕辰見狀,趁勢而上,話鋒一轉:
“難道我們就指望幾個秘詭師救我們到底?他們連那傀儡君王是什么,都沒跟我們解釋清楚。”
這句話像是火星落在枯草之上,氣氛瞬間冷凝了幾分。
“你這是什么意思?”林恩的目光立刻冷了下來,聲音低沉而危險,像鋒刃擦過石壁。
“我只是說,”王奕辰抬手攤開,語氣平靜得近乎無辜,
“大家有權知道自己正處在什么樣的地獄里。如果我們繼續像現在這樣當他們的‘棋子’,只能被動等待下一個怪物的出現。”
他的語調沒有咄咄逼人,卻恰到好處地撬動了人心最柔軟的縫隙。
角落里的亞伯瑟縮著身子,眼神四處飄動,嘴唇顫抖著,卻不敢出聲。
莉莉絲緊緊拽住林恩的衣角,聲音微弱得像風吹過干裂的樹葉:
“他是不是……在責怪我們?”
“他在挑撥。”林恩低聲回道,目光卻更加銳利,如獵鷹審視著動蕩前的山谷。
王奕辰見火候已至,補上最后一擊:
“我提議,組織一支新的探索小隊——由我們自己組建。
趁現在還清醒、有力量,主動出擊,找到這該死城市的出口。”
這句話,像是一根火柴,終于點燃了彌漫在空氣中的焦灼氣息。
“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有人在角落里低聲嘀咕。
“我們不能一直依賴他們吧……”另一個聲音跟上,弱小卻在漸漸擴散,如同破碎堤壩的小小裂縫。
哪怕只是微弱的聲音,卻已經在瀕臨極限的集體意志中投下了陰影。
魯道夫沉默地站在一旁,拳頭緊握。
他不是聽不懂王奕辰的意圖——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在尋找機會,在等待時機,把自己推上所謂“主導者”的位置。
哪怕代價是踩著別人未愈的傷口走過去。
氣氛越來越僵,仿佛連空氣都被拉緊到即將撕裂的極限。
就在這時,角落里的一道人影動了。
是許今宵。
他原本靜默如影,一直低頭坐著,像被遺忘在時間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