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哲學結構的具象化意識場域。
它在剝離司命的身份——
在重組他“是誰”的可能性。
他不是在戰斗。
他是在被拆解。
在每一條命運線上被反復編排、切割、修正,直至他能夠說出那三個最重要的答案:
“我是誰”
“我想做什么”
“我憑什么認為這有意義”
赫爾曼靠著石柱,閉上眼,手仍覆在懷表上。
懷表未動,時間未動。
但他知道,在那座封閉的回廊深處,有一個人正在搏命。
正試圖在命運給出的無數虛構答案中,找到那個最真實的“自己”。
那不是升星。
那是一場存在本身的爭奪戰。
忽然,領域輕輕一震。
赫爾曼猛地抬起頭,指尖本能地落在胸前的懷表上,卻在下一秒驟然收回——
他差點忘了,當前記憶狀態已被鎖定,無法主動調用命運解析。
這是【遺忘者之表】設下的代價:守護一個錨點,必須遺忘其余。
空氣變得古怪,像是忽然起風,又像是風從未存在。
他以為那是風聲。
但不。
耳邊,開始出現一串低頻的呢喃,像有人在他耳后不停說話。
輕柔、模糊,卻不斷地重復同一句話:
“你是誰你憑什么存在你還有資格為別人編織命運嗎”
聲音越來越多。
越來越雜。
像是從領域的最底部,無數模糊人影緩緩爬出,推著門,敲著壁,喃喃自語著“你是誰”這一句咒語。
赫爾曼閉上眼,用僅存的一點自我感知將精神保護鎖定,屏蔽情緒波動。
他知道這是共鳴反饋——空無回廊的自我結構開始外泄。
這領域,不僅是升星的試煉。
它本身就是一座精神維度構成的“囚籠”,是一場關于“存在定義”的編織與解構。
而此刻,司命正在其中,與那東西對峙。
赫爾曼緩緩低語,仿佛在對風說話,又像在對司命的靈魂傳遞訊息:
“你要贏,不是贏對手……”
“是贏你自己。”
風忽然停了。
云,也靜了。
赫爾曼猛地睜眼,瞳孔驟縮。
他看到,灰白領域深處,霧海之中,一道身影劇烈晃動,仿佛光線被撕裂,影子從鏡中剝落。
領域開始震蕩——不再是均勻擴散的波紋,而是如心跳般的涌動。
更準確地說,是某種生物孕育時的痙攣。
“……有東西,在成形。”
赫爾曼喃喃自語,眉心緊皺。
他從未見過一個領域的核心會釋放出如此強烈、壓抑、近乎臨產般的震顫感。
他曾在星災面前見過星落之獸孵化,也曾在失控秘詭失序時目睹規則逆灌。
但這不一樣。
這是意識的“剖裂”。
命運在把司命拆開,像一具骨架,逐節分析他的本我構造。
赫爾曼低聲問向空氣:
“伊洛斯提亞……你究竟在考驗他什么”
他話音未落,一旁原本正沉睡的塞莉安,猛地睜眼!
她倏然坐起,臉色慘白,眉間冷汗如線,喘息急促。
她的眼瞳泛起熟悉卻危險的血紅色光暈——如同命脈被扯斷時的本能回響。
“塞莉安!”赫爾曼迅速轉頭。
“你……怎么了”
塞莉安沒有回答。
她只是死死盯著空無回廊的深處,瞳孔微縮,唇瓣微顫。
她的整個人仿佛在感知某種無法言說的劇烈波動。
她的生命,與司命綁定。
她是他的侍從,維系著靈魂層的共享通道。
而她的劇烈波動——意味著,司命的本體,正在遭遇某種無法控制的震蕩。
赫爾曼意識到一件極其嚴重的事:
——司命,正在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