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道影子,既像是司命,又像是某個曾經相信他、夢見他的人——心底對“他”的想象。
他們無聲而行,緩緩地繞著命種行走。
沒有風,卻仿佛空氣本身被割成一層層透明冰晶。
編號命種立刻嘗試啟動攻擊程序,嘗試識別敵我目標——
【目標匹配:相似度99.99%】
【無識別編號】
【無敵我標簽】
【無可攻擊判定】
系統警報開始錯亂。
他們彼此對視,想從對方的眼睛里確認自己的倒影是否還在,是否還“存在”,是否還被這個系統認定為“個體”。
棋盤上空,裂痕出現。
如鏡面驟碎,一道道破口從領域上方崩裂而出,照見的不是天,而是“他者”的意識殘響。
那一刻,一名命種終于失控,猛然揮刃劈向其中一個虛影。
影子崩塌,化作飛散的黑白光屑。
與此同時,他自己體表的編號開始滲血,條碼紋路如活物般扭動,痛苦地從皮膚上反卷入體內。
他的識別模塊開始自毀。
更多的命種,混亂地朝著那些“最熟悉”的司命沖去——
他們撲進某個虛影的懷抱。
下一秒,聽見那人低聲說:
“我原諒你。”
聲音極輕,溫柔得幾乎帶著哭腔,像是最后一個不愿意醒來的夢。
那名命種頓在原地,動作僵住,身軀開始劇烈顫抖,繼而如玻璃雕塑碎裂成片,
化作一縷縷微光數據,消散于棋盤之上。
另一名命種跌跌撞撞想要逃離,卻誤撞進另一道虛影的胸膛。
那人輕輕地抱住他,貼著耳語:
“你要去哪我們還在一起啊。”
音落之時,空氣忽然變得粘稠如水,回音層層迭迭,如溺水者聽到海底世界的召喚。
沒有人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己。
沒有人再確定,他們所謂的“命名”是否還有效。
此刻,戰斗,早已結束。
現在的棋盤,不是戰場。
是身份博物館——
是他們,為他們自己,在悼念他們“曾是的人”。
司命獨自站在那千萬影中,如同一顆靜止的錨。
他未動,未言。
只是在講一個故事。
一個關于“忘了自己是誰”的故事。
也是他,自己要講完的那一頁。
他沒有動手。
因為他根本不需要動手。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筆,一頁稿,一道線索的終點。
“你們擁有名字,是她賦予你們的。”
他的聲音輕得仿佛從時間深處飄來,卻落在每一個命種體內的系統中,掀起一陣陣識別紊亂。
“而我剝奪你們的——是‘定義’。”
他緩緩邁前一步,腳下黑白棋盤悄然隨之延展,一格一格如命運之幕層層鋪展。
“你們,是編號。”
“而我,是敘述。”
他說這句話時,語調溫和,甚至幾乎帶著某種講故事人的惋惜與憐憫,卻比任何戰吼都更有力。
他舉起一只手,指尖緩緩抬起。
“——忘名者筆跡。”
那一刻,虛空悄然一撕。
沒有巨響,沒有閃光。
只有一線如紙被割裂般的“靜音裂痕”,從他掌心中延展,緩緩沒入空無之中。
而在那道撕裂之中,在每一個命種的“集體記憶中”,他們的“起點”被——刪除。
他親手抹去了他們的出生之頁。
在他們龐大的識別鏈條中,原本被稱為“自己是誰”的節點,被掐斷、撕碎、置空。
而他們的攻擊系統、追擊路徑、邏輯評估、戰術控制,全都依賴于那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