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17,同步。”
她的語調仍舊溫柔,像是撫慰嬰兒入眠的低吟,可植入模塊的回饋系統卻逐漸失去響應,如同一扇扇關閉的子宮之門正被徹底焊死。
回應她的,是一連串空白。
空指。
空名。
空檔。
空回音。
她的聲音落進棋盤領域,如落葉沉入干涸井底,回應她的——不是命種的忠誠,而是某種徹底斷絕的否認:
“無此人。”
“查無編號。”
“未曾存在。”
那不是機械性的報錯提示,更像是世界本身的回聲在斥退她的意圖。
每一條反饋都像刀子,剜在她曾親手命名的那張族譜上。
命種仿佛失去核心接入信號的自控機,在棋盤中變得荒亂無序。
他們互撞、旋轉、停滯、崩塌,像一具具無法校準定位的生化殘骸,在規則邊緣的“身份抹除區”中跌落、湮滅、分解。
他們的步伐紊亂,眼神空洞,編號褪色,聲音失調,像一群在母體中被流產卻仍強行活化的廢胚螻蟻,四散沖撞。
此刻,司命依舊沒有拔劍。
沒有起手。
他連一根指頭都未抬動。
他只是站在那片棋盤的焦點,仿佛一根釘子釘在這混沌與崩壞的世界中央。
他看著這一切,沒有憐憫,也沒有狂喜。
只有淡然。
他說:
“名字是你給的。”
“而我,只是——把它劃掉。”
他的語氣溫和得近乎克制,卻比任何鋒利的武器都具毀滅性。
“你愛的是他們的編號。”
“可他們現在——沒有名字。”
他微微一笑,那笑意如風,拂過燃燒后的墓地。
然后,他轉身,背對戰場。
“所以,他們也就不能——聽你的話。”
他話音落下。
棋盤陷入三秒死寂。
像天地都在屏息聆聽。
然后,是系統全面塌陷的爆音。
上百命種的思維模塊、識別協議、執行邏輯在瞬間崩解——像數百顆星球在同一秒墜入虛空。
崩塌的不是代碼,是身份結構;炸響的不是血肉,而是意義本身。
那些編號所塑造的“人”,在這一刻,從“記錄”中被注銷,從“認知”中被清除,從“存在”中被徹底剝離。
司命,獨自站在那片宛如墳場的棋盤中央。
他早就知道這一步會到來。
他只是等。
風起。
灰白色的墨跡仍在他身后緩緩游走,如一條正在收筆的冥書之尾,將這場靜默屠殺寫成一篇無聲挽歌。
它像是在為每一具崩毀的命種寫下墓志銘。
“他們沒有名字。”
“所以他們,不會再聽你的命令。”
“而他們的故事——”
“由我,講完。”
棋盤邊緣,風忽然倒轉。
不再是自然律動的風,而像某種從時間縫隙中回溯而來的記憶殘響,倒灌入這片支離破碎的維度之中。
灰色線條悄然劃過命種體內的最后一層識別系統。
就像一塊塊數據終端被強制格式化,他們的程序開始脫序,識別標簽層層剝落,
編號斷裂成零散碎片,意識如水銀傾瀉,被擠出骨骼,化為虛影飄散。
他們的動作停止,不再掙扎、不再攻擊,只在程序性地試圖說出自己“是誰”。
“我……是……”
“我編號……”
“我不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