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光影之中,命種開始互相廝殺。
刀光劍影交錯于無色棋盤上。
一名命種拔刀,毫不猶豫砍向前方某個“司命”——
但他剛剛出手,還未落地,便被身后另一道身影刺穿脊骨。
那命種貼近他耳邊,低聲開口:
“你殺錯了。”
“我是你編號的影像。”
“而你剛才……已經自殺了。”
這一句話,如邏輯毒素注入神經元。
他的視網膜劇烈閃爍,核心程序抖動,接著整具身體開始異化成裂光,如折斷的模擬生體在程序空白中燃燒。
命種程序開始集體崩壞,發出系統自毀提示音:
“啟動編號清除……”
“啟動編號模板校準……”
他們,正一邊戰斗,一邊抹除自己的存在結構。
編號系統,在他們還沒抵達目標前,已崩塌在自身內部。
這時,血霧中,一道聲音終于響起。
不是刺破空間的尖嘯。
是某種內嵌式的低語——從臍帶信息層直接注入每一個命種植入體的深層指令網中。
安吉拉,開口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種母體專屬的粘膩溫柔,仿佛是尚在胎盤中被聽見的第一聲哼唱。
她的語調近乎圣潔,如一場血液中的圣歌:
“我的孩子們……”
“別怕編號錯了。”
“你們該記得的,不是‘你是誰’——”
“而是‘我是誰’。”
她的話語,如潮水般緩慢注入命種的脊椎、神經根、數據核,每一個字都像是封閉式命名函數的遞歸重啟。
“我是你們的子宮。”
“我是你們的根代碼。”
“我用手術刀,在你們胚胎期雕刻下你們的身份。”
“歸來吧,l-03。”
“響應我,x-19。”
“定位重連,g-17。”
她在一一喚名,如召喚遺失物歸原處,像一位母親呼喚走失的孩子。
而命種大軍,也仿佛正在緩緩回神。
他們胸口發光,編號閃爍,開始嘗試同步。
編號模塊開始嘗試重連——他們仿佛即將被重新接入那條母體的主鏈路。
編號重組的那一瞬。
——司命睜開了眼。
站在領域正心、棋盤中央的他,像是早已等候這一幕許久。
他緩緩直起身,目光冷靜中帶著一絲惋惜,像是看著一群曾經擁有名字、卻主動放棄了自己的舊人。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過每一片裂痕與殘音,落進命種神經系統尚未接駁完成的那一絲縫隙中:
“你以為你賦予了他們名字。”
“可你不知道。”
“我早就把它們——劃掉了。”
話音落下,他緩緩抬起手指。
指尖落地,一道灰白色墨痕,從他腳邊,蜿蜒而出。
不似鮮血,不似火焰。
那是一種不存在于物理世界的質地,仿佛某位神祇用羽筆蘸灰,在棋盤上親手寫下一道終結之痕。
一筆,掠過。
所有命種體表的編號,從實體到幻像,逐一熄滅,像一串串不被允許存在的詞語,被一筆一筆,從命運之書上劃去。
編號不再。
身份失效。
他們在失去敵我的一刻,也失去了自身的意義。
安吉拉仍在試圖輸入指令。
她的聲音不再像最初那樣從容,而是開始夾雜細微的不安波動,每一個編號都像是試圖挽留斷線的臍帶。
“l-03,回應。”
“x-19,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