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你的壞話!”
“但我猜你說了。”
他笑得很燦爛,一只手搭在門框上,另一只手揚著那篇文稿,眼角微挑,像只剛捉到獵物的貓。
“這篇文章不錯。辭藻講究,修辭帶古典影子,內容有批判鋒芒卻懂得收斂。”
“像極了一個受過宮廷教育的聰明姑娘。”
瑪琳臉色微沉:
“你到底想說什么”
司命的神情忽然斂了幾分,不再那么吊兒郎當,語氣也沉靜下來:
“我想說的是——”
“你不是那種會隨便在街頭送稿的普通侍女。”
“你走路帶著貴族節奏,轉身從不超過一次,說話永遠不透身份細節,卻愿意為一封匿名稿件穿街越巷。”
“這世上符合這些條件的人……不多。”
他低頭掃了一眼手中的稿子:
“而這篇文章——讓我想起了某份‘意外流出的試稿草案’。”
“我有幾個朋友在門鏡學派做編輯,他們……有時嘴不夠嚴。”
瑪琳的臉色瞬間變了。
她原本握在裙側的指節收緊,血色微微褪去。
“你是在威脅我”
“不。”
司命輕輕吐出一口煙霧,將煙夾在指間轉了一圈,仿佛隨手撥弄著某種看不見的線:
“我是在提醒你。”
“這個城市太多人用信息做武器。”
“但我,更喜歡把信息當煙霧彈——”
他歪頭看她,露出一個半真半假的笑容,語氣輕得幾乎不帶力道,卻落在耳邊仿佛句句帶鉤:
“真正危險的,不是我認出了誰。”
“而是——我選擇說出來,還是不說。”
瑪琳盯著他,眼神一瞬不瞬地緊鎖。
像在透過那副輕浮的笑臉,尋找一個真實可握的判斷點。
她看了三秒。
沒找到答案。
于是她轉身,腳步比來時更利落了一點。
“那就別多嘴。”
她語氣冷得像落入封冰河底的石子。
司命聳了聳肩,沒再追。
他看著她走遠,只是輕聲嘀咕了一句:
“小雀斑,有點意思。”
夜色尚未完全降臨,王都的天穹之上,卻已浮現出一圈緩緩旋轉的灰霧。
它不是晚霞的余光,也不是機械霧塔日常排放的蒸汽,那霧太緩、太沉,帶著一種難以描述的“敘事沉降感”——仿佛整個王城的天幕正在為一場尚未登臺的劇本,悄然落下帷幕。
司命坐在晨星時報主編室中,煙未點,稿紙散落,指節有節奏地敲著桌面,敲得燈光微晃,仿佛整間屋子的呼吸也被這節奏牽引。
木盒已打開,稿紙一張張鋪展在黃銅臺燈的光暈中。
他眼神未動,大腦卻已如千面鏡輪飛速旋轉,思維如針線在文字縫隙中穿梭。
——這不是普通的稿子。
他再次低頭,一段段細讀。
“鏡面之海,無浪無風,卻時時映出人的走動。
若你在其中看見一個與你相似卻并不相同的影子,請不要驚訝。
那不是另一個你——而是你從未成為的那一個。”
司命手指輕彈,清脆“啪”地一聲響起,如擊打在空氣某條隱形命運線上,余波微震。
“寫得真好。”
他低聲自語。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低沉、仿若從靈魂縫隙中滲出的聲音,貼近耳畔——
千面者的低語。
不急不緩,像耳語,又像記憶深處某種尚未命名的回響。
“你知道你在看什么嗎”
“你不是在看文章。”
“你在窺視一個試圖掀開命運面紗的思維軌道。”
“這個叫‘莉雅’的筆者,她不止在寫詞句。她在訓練別人——如何思考。”
“思考的方向,思考的順序,甚至思考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