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語聲溫緩,但每一個字都透著小心翼翼的緊張:“根據尸檢組回報——死者命紋嚴重殘損,脊柱碎裂,雙眼溢血,未見撕咬創口。”
他攤開手中羊皮卷軸,指尖輕撫那些布滿咒印與筆跡的痕圖,
仿佛每一寸都是罪證:“我們確認,現場殘留的生命回音波,與神圣祝祭中所用的‘初階血月祭儀’有八成以上重合。”
他抬眼看向她,聲音已壓低如竊語:“換言之,為——‘意圖完成獻祭的失敗儀式’。”
梅黛絲緩緩點頭,唇角未動,聲音卻在殿內輕響,宛如晨禱初起的風鈴:“所以,是那位神父……急了。”
“他遞交了晉升表。”執事頓了頓,嘆息,“想借儀式,積累‘下民懺悔獻祭績點’,以沖刺白綢階。”
“確實。”她語氣無波,仿佛聽到的只是某份文件的審查報告。
“此類‘特殊禱告獻儀’并非首次……只是大多都在可控范圍之內。”
執事繼續低聲陳述,“這一次,涉事的是夜課講壇的學員。”
梅黛絲將手中卷軸緩緩合上,目光落在執事身上,卻仿佛看透了他身后的整個教團結構。
她眼中無怒意,也無悲憫,只有一線清冷如冰霜的憐憫。
“一個接觸秘詭的下民。”她緩緩道,聲音低沉,“不值惋惜。”
她起身,白金袍擺曳如波光。步入窗前,她指尖輕輕點在琉璃窗框上,
那是一幅圣母升天圖,彩色琉璃光斑如晨曦落雪,散在她的面龐上。
“他們在街區講課,傳播命紋解構術、教外召喚術、卡牌識別學……”她的聲音似輕風掠過圣壇,卻暗藏雷鳴。
“你知道,那些下民一旦學會‘辨識真名’,意味著什么嗎?”
執事垂首,不語。
“那意味著——他們不再需要神來解釋卡。”
她回頭,面容沉靜如水,卻藏鋒若刃。
“神明不需要解釋。而不再解釋的神,”她停頓片刻,聲音緩緩落下,“只剩下儀式。”
她轉過身,目光落在桌上那張灰褐色舊紙之上——上繪一輪即將升起的血月,
外圈刻著密密麻麻的生命咒式、死亡印記與命運軸鏈,圖紙泛著微弱的舊光,像是一段尚未燃燒的命運。
她凝視它許久,然后伸出手,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將那張紙投入燭火。
火焰攀附,光芒映在她的臉上。那輪血月在火焰中逐漸焦黑、卷曲、崩解,碎成一片不留痕的灰燼。
她輕聲說道:
“還不是時候。”
晨星報社后街,夜深。
街角處,幾名不明身份的信徒身披白綢,站立在陰影中。
他們手中握著舊式凈化香環,低聲吟誦,目光冷淡地望著遠處那扇仍亮著燈光的二樓窗戶。
那里,司命正伏案書寫,紙張上寫著的是一段悼詞:
“她不是因為接觸秘詭而死,而是因為他們怕她接觸。”
貝納姆站在窗旁,低聲問他:“要寫嗎?這種時候?”
司命沒有抬頭,只淡淡地說:“火不是因為被看見才會燃燒。”
“火,是因為有人把它點起來。”
“他們說這是一起‘神意顯罰’,
可那孩子只是在聽講義。”
“不是神殺了她,
是那些以神之名躲在陰影里的人。”
——《晨星未刊·街頭手稿·〈一顆蠟燭與一座塔〉》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