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愣,爭吵聲戛然而止。
“就……那死了的女孩。”年輕人慢慢地說,眼神看著那張報紙上的模糊照片,“她……叫什么名字”
空氣似乎驟然凝固了。
報紙上寫滿了“吸血族嫌犯”“血色儀式”“失控個體”之類的詞句,字字驚悚,卻唯獨,沒人能記起那個女孩的真名。
沒有人回答。
【王都廣播樓審查組辦公廳】
“今天的統計出來了嗎”審查組辦公室內,一個中年審查官皺著眉,指節敲擊著辦公桌。
一名文員迅速遞上一張密密麻麻的數據表:“輿論導向分析結果如下:
——支持‘塞莉安是兇手’者降至41%,
——對教會動機持懷疑者增長至23%,
——表示‘不清楚但感覺有陰謀’的群體高達36%。”
審查官冷哼了一聲,語氣中帶著不甘:“這叫成功一個兇手都立不住”
“更奇怪的是,”文員翻出另一張附表,壓低聲音,
“這些文章沒有主筆署名,也不是來自同一家紙媒。”
他頓了頓,像是說出某種禁忌之語:“據說,是某種‘風語暗網’秘詭系統——稿件以匿名形式,散布給小印鋪、獨立報站和街頭布告者,像病毒一樣,在城市中擴散。”
“像病毒”審查官皺起眉重復。
他沒看見,就在他們頭頂不遠處,灰樓屋頂的風中,
一只由紙頁折成、幾近不可見的“紙鳶式風鳥”正破風而飛,羽翼之間緊裹著一份剛剛編排完的稿件。
它將飛過鐘樓與圣殿的上空,穿過未醒的城市,抵達——下一個說話者的手中。
晨星報社印刷舊樓閣。
破舊的天窗透出些許清晨的朦朧光亮,雨后未干的玻璃上掛著霧氣,折出一道道模糊的光影,照在堆迭如墻的紙稿上。
伊恩坐在窗前,一張張紙稿從他指間飛快翻過,每一頁,都是不同版本的“故事”。
有的寫市民風貌,借街頭小販之口講述那晚的驚懼與疑惑;
有的聚焦受害者,用最溫和的筆觸勾勒她生前的微笑和命紋賦名儀式的細節;
也有稿件開始分析血族的種系構成與衍生命理,列出一長串術語與族譜分支,仿佛希望以理性中和恐懼。
它們之中,有的刻意煽情,有的冷峻克制,但所有的,都巧妙地避開了那條不能跨越的紅線——
“直接控訴教會。”
然而文字的方向卻并未因此削弱鋒芒。
它們在語言的彎彎繞繞中,將讀者一步步引向那個被遮蔽的真相。
伊恩低聲自語,聲音仿佛只說給風聽:
“這不是在說服人。”
“這是在……讓人自己決定懷疑。”
樓下,老式印刷機重新啟動的轟鳴聲響起,金屬齒輪間發出咬合聲,
卷軸飛轉,紙張如雪般被吐出,帶著墨香與咒印的微光一頁頁落下。
司命立在屋內最陰暗的角落,沒有出聲。
他指間輕輕舉起一張尚未投入印刷的白紙,紙上一個精致圓形的命紋正在悄然閃爍。
那是【命運之主】卡中的一個未完成子詞條——一條尚未被徹底編織的“命運之線”。
他在等。
等這場以輿論為戰場、以語言為武器的戰爭,露出對手的下一步落子。
他知道,那一步,已經很近了。
而此刻,繁育圣母主教殿的深殿之心,象牙色的穹頂之下,一片紅綢織簾在圣火的照耀中緩緩擺動。
長明燈火讓這殿中無晝夜之分,光線恒久昏黃。
帷幔之后,隱約傳來嬰兒的啼哭聲,與女祭司低沉吟誦交織而成,
那不是人聲,而是儀式中幻化出的“孕育回音”,昭示圣母永不枯竭的恩澤與供養。
梅黛絲靜坐在神圖之室的高座前,纖指翻閱著一卷染血的白皮卷冊。
那卷冊上,不是圣言經句,而是今日王都全區輿論散布路徑的模擬圖。
其上以密密麻麻的針狀點精確標注——“潛輿詞匯”、“煽動模式”、“誘導型敘述”……
每一處都像一根被插入肉體的銀針,試圖激起共鳴,或撕裂舊有的秩序。
她身旁站著兩位主教,皆為女性,披著緋紅披肩,面容被半透紗罩籠住,目光不可見,只余下唇角與下頜的靜默線條。
她們是教會中最高等級的“言靈編纂司”所屬命運秘詭持有者,被稱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