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把悲劇徹底擦干凈。”
“讓整個王都——都忘記那個女孩。”
“不,她的家人即便還活著,也最好學會閉嘴。”
緹澤爾低頭站立,眼神無波,聲音空靈如霧:
“記錄至此,請決定是否轉存為‘記憶之書’。”
雷克斯看向司命。
司命點了點頭。
“保留副本,歸檔。命名為《赫溫案:掩痕操作回溯卷》。”
雷克斯輕聲一嘆,語氣中透出些許苦意:
“我們現在倒像是王室密檔管理員了。”
伊恩則沉默片刻,忽然開口:
“紅紋組直接行動,繞過軍務廳調度……艾德爾顯然毫不知情。”
司命微微頷首:
“他現在越來越像一只沉默的獅子,可他那位哥哥……已經開始下毒了。”
他說著,目光掃過那名失去意識的刺客,又緩緩轉向窗外沉沉的暮色。
“但有趣的是——”
“我不信奧利昂能布出這種對沖力度的輿論棋。”
“他這一手,正正打在我們、教會的梅黛絲,還有軍部的艾德爾三者的交集點上。”
雷克斯抬頭,目光透出警覺:
“你的意思是——幕后另有‘劇作家’”
司命沒有直接回應。他只是低下頭,將那張命運之主的卡緩緩握緊,輕輕轉動。
指間,那根細如發絲的命運纖線微微震顫。
仿佛有某位更隱秘的織者,
已悄然將一枚針,落在了這座城市的織布機上——那一針,未在劇本中,卻必將縫出新的一道命紋。
夜色落下時,晨星莊園外的霧燈才剛剛被點亮。
白銅燈罩下,光芒穿不透濃霧,像是被沉沉壓住的心跳,只勉強照亮腳下一小片路。
赫溫一家被安置在后園北樓的臨時起居間。
那是莊園舊時印刷工人宿舍,早已廢棄多年,墻角還殘留著當年漿水浸蝕的痕跡。
此刻空蕩一片,只有幾張用舊織布縫成的床靠在墻邊,窗外,是早就廢棄的紙槽與熔蠟池,
風吹過鐵桶和殘頁,發出斷斷續續的低響,如同碎語未竟的劇本。
孩子們一言不發,像被整整一夜的驚懼捶啞了聲帶。
赫溫家的次男蜷坐在墻角,雙手緊握著那張秘詭卡,指節發白,眼神依舊不敢放松。
卡牌表面光芒漸暗,【日行者】的戰士形影緩緩褪入卡面之中,最后一縷血光隱沒,他收起了血刃,如同消失在自己該回去的夢境。
阿蘭的眼中沒有少年應有的稚氣,只有一種令人難以直視的疲憊和警惕。
他的肩膀因過度緊繃而微微顫抖,額角汗珠尚未干透,唇角卻因咬緊而泛白。
雷克斯坐在他對面,斜靠在一張折迭木椅上,沉默良久,看著這孩子幾次想開口,最終還是止于喉嚨。
他終于出聲,語氣低沉而平靜,卻帶著一絲冷靜的銳利:
“你不該太快燃星。”
“你還沒學會控制。下一次……這家人可能就靠不住你了。”
那語氣像一枚被磨鈍的針,戳在阿蘭骨頭最深的地方。
阿蘭點了點頭,聲音嘶啞,像是從嗓子深處擠出碎石:
“可如果不是我點燃它……”
“我們現在全都死了。”
雷克斯沒有反駁。他只是緩緩低頭,摘下自己的眼鏡,取出隨身布巾,一點點擦拭著那片命運之鏡的鏡面。
他動作很輕,卻像在擦去某種將要逼近的未來。
樓下,伊恩站在昏黃燈下,默默看著赫溫夫人縫補那塊破裂的窗布,針腳很慢,夜風不停鉆進來,吹亂她的發絲。
她始終沒有哭,哪怕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直到縫線穿過最后一針,她才輕輕地、幾乎是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
“……我丈夫說過,他的命紋,只留給愿意還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