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微微發顫,卻如一顆釘子,釘入這座靜夜之屋的最深處。
司命獨自站在樓頂廊檐另一側,雙手負于身后,俯瞰整個王都的夜霧。
燈光散得太慢,霧氣壓得太低。
這一刻,所有人仿佛都沉睡了,唯有他站在醒著的屋脊上,看見那些藏在黑夜深處的東西——
有人正在寫劇本。
有人在撕劇本。
而更多人,甚至不知道“劇本”是什么。
他們只是一個名字,一塊命牌,一個編號過、又被忘記的人。
雷克斯悄然走上樓頂,與他并肩站在霧色之中。
“那孩子的理智不穩,星的波動頻率……有爆燃的征兆。”
司命點了點頭,眉眼未動:
“他的命紋還未徹底穩化。”
雷克斯沉默片刻,低聲道:
“……他覺得姐姐是死于教會。”
“母親卻始終記著軍部不給他們撫恤金。”
“還有人說,是血族。”
司命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不帶溫度:
“他們都對。”
雷克斯皺眉,聲音變得低沉:
“可這樣下去……下一場暴亂根本不需要策劃,它會自己燒起來。”
司命緩緩轉身,語調無波無瀾:
“恰恰相反。”
“這是——‘恰到好處的延燒’。”
他走回屋檐下,披風微動,步伐無聲,像是走在一紙未寫完的劇本上。
他仿佛自語,又像是在對霧都那不可見的觀眾宣告:
“他們把命寫成劇本,把平民的死——當作權謀的紙角。”
“可再精妙的劇場,也總有那么一夜……”
他停下腳步,聲音微涼:
“觀眾,不再看戲。”
雷克斯一怔。
司命看著霧色更深處,語聲像即將響起的審判:
“那一夜,王座之上將無人鼓掌。”
“貴與賤的牌位,會被倒扣。”
“而命運——只會把劇本,交給那寫下自己名字的人。”
窗外霧沉如墨,壓得夜空像封死的劇本封面。
繁育圣母神殿的光輝依舊灼灼不熄,王宮那座命圖塔仍在高處緩緩旋轉,似乎一切都如常。
可某種無法被理智星記錄的東西,正在晨星的印刷房中,在王都的鐵軌之下,
在街頭巷尾隨手散發的講義紙中,悄然燃起。
那火不大,不夠照亮世界,卻足以引來,命運真正的讀者。
“貴族以權寫劇,教會以神飾幕,軍隊以令劃聲場。
而百姓的血,只是陪襯紙墨的印泥。
但有一日,紙會被焚,墨會失聲。
星辰也會為它們流下最后一滴黑火。
——命運,將交還寫名者。”
《晨星時報,午夜第一特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