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將酒杯放下,指尖仍觸著杯沿,語氣不高,卻每個字都像一枚鋒銳的刺刀緩緩旋入胸骨:
“當然知道。”
“我在做一件,比你還要可怕的事。”
他頓了頓,眼神在她眼前定格:
“我在說真話。”
梅黛絲眼神劇震。
一瞬間,一股無可解釋的壓迫從她識海深處涌起——不是某種靈壓,
不是威脅,而是……一種近乎“屈從”的本能沖動。
像是神官在面對圣物時被迫低頭。
她下意識地吸了口氣,識海命紋高速旋轉,如教會鐘樓中被狂風扯響的銅鈴。
她立刻察覺到了異常。
這不是司命在“說話”。
這是某種意志,透過他的身體、語言、甚至呼吸與視線,在對她下達“指令”。
不是辯論,不是對峙,而是從位階上的俯瞰。
她的呼吸驟然短促。
而她,梅黛絲,繁育圣母教會的圣女與主教代表,
竟在這不屬于戰場的場合,在一段對話中——下意識地放緩了語調。
她的聲音變了,不再高踞審判座,而是克制、謹慎、甚至……平等的低聲:
“你身上……有某種意志。”
司命不否認,反而點頭,像在欣賞一名敵人終于說出正確答案。他語氣輕慢,卻不輕佻:
“你也有。”
“只是你那一位……還沒徹底睜眼。”
他掃了她一眼,嗓音輕得像霧中暗語:
“而且很不巧,你的那一位,在我的前面,排第七。”
梅黛絲猛然明白了。
她當然知道“至高秘詭卡”的編號體系。
她是“繁育圣母”的候選器皿,那位名列第七的神性意識的預備承載者。
而他,司命——他體內回響著的,是no.3:命運之主。
這代表什么
代表她,天生就比他低一階。
不是學識,不是地位,不是意志或權力。
是構造上的、法理上的、位格上的低。
這一刻,她意識到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玩弄輿論的策士,也不是一個危險的秘詭師。
而是——
某個,未來可能會成為神的存在。
而她,在這個人的面前,在不知不覺中,居然低了頭。
哪怕只是片刻,那都是屈辱。
梅黛絲的臉色微變。羞辱、警惕、憤怒如浪迭加。
但她強行克制住情緒,轉身離去。
披風掠過燭光,投下的影子在地磚上晃動如將要燃起的神圖。
她沒有再說什么,直到腳步即將消失在邊廊前,才低聲扔下一句:
“你以為你在編織命運,其實不過是命運在借你之手,清算我們所有人。”
她走遠了,裙擺消失在神紋雕柱之后。
司命沒有看她。
他只是伸手,輕輕觸了觸自己手背的命紋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