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廳之中,舞曲漸弱,旋轉的裙擺、浮夸的笑語與掩藏的鋒芒都在有意無意地減速。
仿佛某種“人為制造”的尾聲正被悄悄啟動,燈光微暗,舞步如舊戲尾音,在空氣中飄浮一會,然后沉沒。
那是一種舞臺燈調光器拉下的錯覺,一種告訴所有人“你們的部分結束了”的溫柔提醒。
與此同時,在主廳二樓的昏暗畫廊深處——雙子歸位。
亞瑟靜倚在那面古老的鍍銀鏡前,鏡面斑駁,鍍層剝落如剝皮的記憶,映像如碎雨中的湖面般不定。
他不語,指尖卻在鏡邊悄然描繪出一個符號。
不是文字,而是一道封印構圖,類似意識啟動的路徑,
畫出后并不會留下可見痕跡,卻會在感知層面形成一枚脈沖。
維多莉安從畫廊廊柱的陰影中緩步現身。
她的步伐緩慢卻異常精準,每一寸落足似乎都對準了某種“非現實”的節拍,
與現實微微錯拍——仿佛她并不屬于這個時代,甚至不屬于這具身體。
她的出現如影像合成,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破格的變量。
“他們跳舞,是為了彼此。”
她開口,聲音極穩,像一頁無字的紙緩緩落入水中,濺不起一點波紋。
亞瑟沒有立刻回應。
他只是看鏡中倒影,那鏡中所顯不只是主廳中還未退場的賓客,也映出他們兩人——并肩而立,卻始終錯開半寸,像永不重迭的雙軌。
“我們跳舞,是為了倒影。”
他終于開口,話語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諷刺與神啟。
維多莉安偏頭,那一瞬她的眼神仿佛穿透了鏡子的物理邊界,看進了另一空間:
“你看見那扇‘命運之門’了嗎”
亞瑟唇角揚起一絲輕笑,但那笑意未達眼底:
“正被他打開了。”
他語氣無悲無喜,卻像是在為命運提前默哀。
她站定在鏡前,與他并肩。兩道身影在鏡面交迭又不重合,仿佛鑰匙的兩面,同屬一體,卻注定互不接觸。
“門打開之后,會發生什么”
她問,語氣不含疑問,更像是在做一次設定校驗。
亞瑟低聲:
“命運會傾斜,故事會掉出來。”
“有人以為他在寫劇本,其實他只是成了某一頁的腳注。”
維多莉安輕輕點頭:
“而我們,寫的是豐宴席上為吾主預備的佳肴。”
就在此時,鏡面輕微震動了一下。
不是物理反光,而是一種來自意識層面的波動——像是某人正在遠處以“意念”注視這面鏡子,鏡子便回應了。
亞瑟眉頭輕動,低聲說:
“你聽到了嗎”
“他們在想——‘這兩個人,到底站在哪一邊’”
維多莉安淡淡一笑,回答如呼吸:
“鏡子沒有邊。”
“只有人有。”
話語落下,四周恢復靜寂,像劇場落幕前最后一段空拍。
他們緩緩轉身,離開那面鏡子,步入通往王室私廊的深廊。背影交錯,卻始終不重合。
遠處,似有一段無旋律的弦音悄然響起,如同不屬于這場舞會的第三樂章,被壓在地板下緩慢奏出。
鏡子獨自佇立在原地,倒映出空無之地。
那里面,不再是人影,而是一團幽深模糊的影跡——像一滴墨在清水中擴散,不可遏制。
那是故事的預兆。
或命運的警告。
“雙子站在鏡前,鏡里的人說:‘我是你走錯的一步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