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星壑虛像,輪廓如裂開的天空,五官的位置全為空洞,
唯有萬千命線在其中回旋交纏,像恒星正在墜落,又像劇本在自燃。
他的臉,不是器官組成。
而是一頁尚未合上的神書頁碼。
這一刻,他不再是某個人的“司命”。
他是命運自身的頁腳注解。
命線驟然暴漲,織線如潮水自司命背后沖天而起。
它們飛掠而出,劃破領域邊界,如神跡降世。
所有命線集中刺入雙生姬體內——
穿透骨骼,纏繞神經,切割靈識,反剪血魂。
織布機倒轉。
她們開始“看見”彼此體內的錯口。
——那是靈魂被誤植、被復制、被污染的證據。
左者暴食顫抖地伸出手,指骨如鉤,落在右者肩膀。
右者貪婪咬牙切齒,低吼中夾著惶恐。
她們不是分裂。
而是自始至終從未融合。
她們只是被賦予“共體”的錯誤標簽,被世界誤讀。
她們同時伸出手,貫穿彼此的心臟。
咬住對方的臉頰,齒入血肉,如同要從對方身體中挖出自己的一半。
撕咬、尖叫、互斥、破碎。
那不是戰斗。
那是對“我是誰”的絕望自檢。
是存在本身的自毀糾錯機制——在命運的光下自動執行。
命運織線在空中劇烈顫抖,線與線之間交錯出無數“已廢棄注釋”,如燃燒的段落熄滅在天幕之間。
星圖關閉。
面具飛散。
司命緩緩落地,披風隨風而回,衣袂掠過遍地破碎血鏡,一聲未出,卻比一切勝過言語。
他腳下,血光漸息,只留下一灘熄滅的命之殘漬。
高位的真祖——最終也不過是被錯誤命名的角色。
不合邏輯的腳注,只配被從劇本中剔除。
他靜靜站著,仰望著領域上空的虛天。
那里,有雪落下。
可那不是雪。
那是血族真祖的“真血之晶”。
她們的神性肉體在死亡后開始降解,血中的本源意志凍結為晶態,自領域高空剝落。
每一片晶體白如骨,艷如凝血,飄落時無聲無息,仿佛是世界為這一幕安靜落幕灑下的結尾頁碼。
他低聲說:
“奇怪的天氣。”
“……今年的雪,來的真早。”
腳步聲,隨之響起。
是她。
塞莉安踏入殘骸之間,晚禮裙已被血雨與雨水交融得不成形。
她一手拎著兩個早已失去意識的刺客,另一手扶著自己肩膀上的一道裂痕。
她的發濕了,衣皺了,眼底藏著疲憊,卻仍笑得懶懶的。
“你就不能快點”
她把兩個刺客往地上一丟,站在他身側。
“好了,回去了。”
“我餓了。”
她停了片刻,伸了個懶腰,聲音低了下來。
“……也困了。”
司命轉頭,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掠過她的臉,像是從一部已完結的神書最后一頁,回望那第一章開場時的女主角——
他們曾是起筆的兩筆。
他們也是,彼此不被吞噬的理由。
這一夜結束了。
風仍在。
雪未停。
可有些劇本,已經寫到終章。
而他們,還有下一頁。
“她們生而為雙,但死于命中只有一個名字。”
“她們敗在命運,不是因為弱,而是——她們被命錯了。”</p>